第141章
萧郁蘅眼底的疑惑更甚,嘴巴动了动,可见到苏韵卿泠然的眸色和肃穆的神情,到底是将话音咽了回去。 “陛下说你要杀我,平家人的刀险些穿了我的心肺。人证物证俱在,我曾在惊惶中隐生疑窦。所以,换位思考,你现在若怀疑我的话,也是常理。” 苏韵卿揣摩着萧郁蘅的心绪,审慎出言,“但我来此,便是念旧,想保你性命无虞,富贵依旧。不谈情分,只谈利害,今夜你听我的,对你自己百利无害。若执拗,鸩酒白绫还是宗正寺的高墙,我也不得而知。” 话音落地,萧郁蘅眸子里染了一丝惧怕。她与自幼孤身图存的苏韵卿不同,自幼锦衣玉食,万人捧和,尊贵无比。 她是会怕的,怕失去显赫的地位,失去富贵荣华的生活,更怕未知的前路里夺命的威胁,怕在自己的亲故臣民面前颜面扫地。 第76章 劝慰 眼见萧郁蘅流露出的惊惧神色, 苏韵卿眸光一转,便想好了接下来说辞的导向。 “若我猜得不错,即便谋事未被陛下觉察, 你成事之日,便是丧命之时。” 苏韵卿继续解释着, “不管你信我几分,留条命自己去看结局可好?陛下的人皆在追查,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戏可看。到时水落石出, 胜过万语千言。” 呆坐在床榻边沿之上, 萧郁蘅低垂着眸子,带着浓重鼻音的低语传出,透着些微的委屈,“和音, 别说了, 我…我自是信你的。若论亲近, 除了离世的乳娘, 谁也不及你于我亲近,你想我如何做?” “陛下意图籍由此事, 放长线钓大鱼稳固权柄,你是放出去的饵,我也是。” 苏韵卿的眸子一直落在萧郁蘅的身上, “所以继续演戏很重要。别再沉沦胡闹, 记得照常花天酒地,办热热闹闹的诗会。至于今晚,把你联络宗亲和平家的方式、人员名单悉数交出来, 我方可护你, 亦可从中查出纰漏。他们中不乏背叛你之人, 莫要心慈恻隐。” 萧郁蘅惶然抬眸,满脸惊诧,“和音?那是数十甚至百余人命,他们若落于陛下之手,是何下场,你比我清楚。我…我怎能…” “他们筹谋送你上断头台,你反给他们垂泪?” 苏韵卿话音陡然凌厉,“我与你谋事,拎着脑袋赔上性命。你现在要为这些人,与我分道扬镳不成?你别指望有一日归葬,我会去给你祭奠!当初是我大意,若知你谋事如此鲁莽,自己身边人都辨识不清,我绝不会轻易答允,以至赔上我姑母和她手下万余人的前程。” 苏韵卿的呼吸明显急促凌乱了些许,胸腔起伏不定,眼眸中波涛乍现。她心底打鼓,不知这般违心的言辞吓唬,萧郁蘅可能狠狠心割舍了那对别人的良善。 一番话出口,她心如刀绞,却还要强撑着镇定。 萧郁蘅沉默了,耷拉着脑袋让苏韵卿看不出她的神情。 苏韵卿在旁等了半晌,这人都一动不动。她挣扎了须臾,索性换了路数,一个晚上,红脸白脸轮番上阵, “苗苗,你的动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卷宗我看了,刺杀非陛下所为,但一如李公遇刺,线索尽断。查不下去,可见敌人在暗,手段过人。她派了许多人查,记录详细,做不得假。平婕妤殁于难产,尸骨却有毒痕,但你可知,你出生便被陛下护着,请太医照管数日?那毒是要你母子俱亡,绝非陛下所为。” “当真?”萧郁蘅隐有动容,“可是,我遇刺卧病,她未曾来探望我,夺了我在朝的职权,给我选了个囚笼一样的夫家,都是事实啊。你我谋事,她提前用你破局。可时至今日,却只是晾着我,这难道不是放弃我的意思吗?” “错了,”苏韵卿面露愁楚,“陛下在做戏,而你和我不同。我背后势力素来鲜明,只有姑母,已被她一网打尽,这才决定用我,自浑水里摸鱼。可你还在漩涡中,背后黑手的势力就藏在你想保护的人里。戏没唱完,怎可拆台?我们太年轻,看问题浮于表象,被人算计利用了。” 萧郁蘅的眸光微微转动着,似乎是在沉思。 “就像去岁冬月的我,也曾满心忧惧。可那时,你该知道,陛下纵然想抓我姑母,但她护下了我的命,也是事实。你现下的处境,就如冬月困于苏府的我,都是管中窥豹,可懂了?” 苏韵卿适时的柔声提点,见人眸色隐生波澜,她顺势半蹲在萧郁蘅的身前,仰首与她对望。 萧郁蘅泪眼婆娑,支离破碎的凄楚目光洒落在苏韵卿的清眸流波里,定睛对望了许久,这人无力的滑下了床榻,与人相拥一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嘀嗒,嘀嗒的落在了苏韵卿本就湿冷的肩头。 苏韵卿眼见成事有望,未曾催促,只环住双臂,微微用力,将颓然的萧郁蘅紧紧拥住,“哭出来就好了。” 一双瞳仁凄迷,萧郁蘅抽噎了许久,才咕哝道:“我…信你,我写。” “好。”苏韵卿柔声答允,抬手轻轻拂过了她的头顶,“写完好好睡觉,宽心就是,一切有我。” 萧郁蘅阖着哭肿了的眼眸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苏韵卿去给她拿了纸笔,轻声哄慰,“把你见哑婆的话也写下来吧,陛下处有审她的供状,若能对应,你的真心陛下自是看得见。我与她毫无瓜葛,尚且被她赦免,你叫了她多年母亲,自不会有事的。” 说着自己都没有半分底气的谎言,苏韵卿心底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但以她目前泥菩萨过河的处境,又失了苏旻的助力,除却顺势而为,暂且保全萧郁蘅的性命,她也无有更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