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竹漪垂眸盯着面前的手指看了看,揉捏了下耳朵,低轻地“哦”了声,她另一只手将东西塞进了秦至臻掌心里,“那什么礼。” 有棱角硌着掌心,秦至臻摊开掌心看了看,一颗糖,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谢礼。 “哪儿来的?”秦至臻问。 “连蓉给我的。”叶竹漪说,“好像是喜糖。” 秦至臻把玩着糖,轻“啧”了一声:“连蓉给你,你给我?” 叶竹漪“昂”了声:“借花献佛。” 秦至臻解开糖纸,将糖咬进嘴里。 “甜不甜?”叶竹漪看着秦至臻小幅度动着的腮帮子,眉眼弯弯地问。 秦至臻睨她一眼,舌尖卷着糖在口里滚了一圈,她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说道:“你猜?” 叶竹漪:“……” 田婷一直在监视器旁边站着,全程目睹她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她垂下眼眸,手摩挲了下另一只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 “路导!机器弄好了。”工作人员跑过来通知道。 路不平颔首,敛笑严肃地安排演员走戏,指挥摄影助理码位,趁着定构图期间由灯替上场布置灯光时给几位演员讲戏。 秦至臻和陈铭自不用说,徐清风也演过好几场了,现在也算是得心应手,田婷以及老太太的戏份不算多。路不平很快就结束了与他们的沟通。她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才朝叶竹漪走过去。 有了昨日一遍过的经验在,路不平对叶竹漪挺有信心的,她倒是不担心叶竹漪的演技,只不过……路不平斟酌着开口道:“你的戏情绪转化会比较快,婚车来之前是你与沈母和老太太的对手戏,要嫁人了嘛,情绪是复杂的,不舍的。但你上了婚车就要与尹星芒秀恩爱,这时候你肯定不能再哭哭啼啼了。我很欣赏你体验派的表演,但是今天时间太紧,你能控制好情绪转化么?” 叶竹漪消化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如果不行和我说。”路不平还是有点不放心,“可以休息十分钟。” 叶竹漪笑了笑:“好,谢谢路导。” 路不平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冲着众人吼道:“准备!” 场记弓着身子对着镜头打板:“《惊鹊》十八场一镜一次!” 沈母领着沈蔓青对着沈老爷的牌位上香,烟雾缭缭,沈蔓青恭恭敬敬对着牌位鞠了一躬,一旁沈母哽咽道:“女儿嫁人啦,安心吧。” 沈蔓青弯着腰,拿香的手轻轻一颤,香灰抖落下,被穿堂而过的风吹散。 “囡囡,过来。”老太太修养了许久,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咳喘得也不那么频繁了,她坐在藤椅上,朝沈蔓青招了招手。 那手干净整洁,但枯瘦如柴,腕上的玉镯像是随时要压断那只手腕了。 沈蔓青拎着裙子走了过去,蹲下身握住老人的那只手:“奶奶。” 老太太抬起另一只手哆嗦着轻柔地抚摸着她鬓边的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加深,些微混浊的眼睛润着泪光,“我的好囡囡要嫁人啦。去了夫家可不能像此前那般任性了,知道么?” 路不平选的老演员慈眉善目,笑起来时会尤其和蔼可亲。叶竹漪凝视着老人的眼睛,恍惚之中透过老人看见了当年的外婆。 鼻子忍不住泛酸,叶竹漪火速低下了头,她捧着老人的那只手抵到眼睛下。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外婆…… 老太太眼眸微动,手指颤了颤,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疼惜,她安抚地拍了拍叶竹漪的手,随后将手上那只玉镯取下,“这镯子伴了奶奶大半辈子,是你爷爷当年送我的,我啊,现在就送给我的乖囡囡。” 镜头拉近,冰冰凉凉的玉镯带着一丝丝老太太的体温圈住了沈蔓青纤瘦的手腕。沈蔓青垂下头盯着玉镯看了会儿,她握住那只玉镯,将头慢慢靠在老太太的膝盖上。 像从前她靠在外婆的膝盖上,像离别的那一天。 “外婆,我舍不得你。” 老太太感受到叶竹漪身体在颤抖,轻抚的动作顿了一下。 身后正在拿头纱过来的田婷猛地打了个冷战,动作僵硬。 “卡!” 路不平这一声让场上的三个女人都回过了神。 “台词错了。”路不平揉捏了下眉心,这是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叶竹漪眸色黯了黯,“对不起。” “情绪很到位,下次注意。”路不平也没多指责她,“再来一次哈。” 场记打板。 叶竹漪重新将头靠在老太太的膝盖上,“奶奶,我舍不得你。” 摇臂转动,镜头对上了叶竹漪的脸。路不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之前因为台词错误不得不中断,叶竹漪已经酝酿好的情绪可能会受影响。 她看着监视器,微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口气。 镜头里叶竹漪眉眼精致如画,澄澈的眸里一点点蓄上了泪,浓长的睫毛轻颤了颤,一滴泪堪堪悬着。 “傻孩子,什么话。”老太太轻拍了拍她的背,“嫁人了又不是不能回来看奶奶了。” 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 那滴悬着的泪在沈蔓青闭眼的瞬间,从羽睫上垂落在了老太太的手背上。 路不平盯着监视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叶竹漪手收握地更紧了。 “就是,也不是见不到了,回来看看还是方便的。”沈母取了头纱过来仔细地为她戴上,“别哭了,回头夫家人来接,见了要笑话的。” 话音刚落,屋外人跑进来嚷道:“车到啦!车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