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苒见她醒来疲惫的神色中终于露出一丝松懈,但看见对方防备的眼神还有伸向枕头下的右手,裴苒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低了低头,掖了被角,“昨天听报社的同事说爱华食品厂的劳工闹事你去现场了?被他们伤到了?” 裴苒给黎淑雯找了一个在外人听起来十分完美的借口。 她神色如常,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十分笃定。 “见你没去上班就来瞧瞧,看起来比想象中的严重。” 黎淑雯枕头下握着枪柄的手渐渐松开。 “谢谢关心。” 如今局势,黎淑雯必然不能去医院,裴苒往前坐了一些,从一旁凳子上的银盆里捞出毛巾拧了拧,我在国外学过一些医护基本的操作,擅自做主了。 这位跟着自己一年总是唱反调的大小姐竟然还会医护? 黎淑雯微微低头看见盖在身上的被子整洁如新,她不知道该如何和裴苒解释,但裴苒好像并不需要她的解释。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一句,“谢谢你,救了我。” 裴苒笑了笑,半干的毛巾铺在女人额头,“你相信我吗?” 现下说不相信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总比送到日本人的大牢里好,黎淑雯咬着牙点了点头。 就这样原本看不惯的纨绔女孩,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报社那边我已经帮你解释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休养。”裴苒假装望了望四周试探地问,“你丈夫呢?” 那个和她住在一起的男人,他们是同志,只是为了任务伪装夫妻。 黎淑雯眼神微闪,轻声回,“进货去了。” “天顺布行是他开的?”杭澈揭了她额上的毛巾放进水盆。 “嗯。” 难怪邓子衿的旗袍总是修身得体,材质新潮靓丽,杭澈点了点头,拧着毛巾,镜头里一切自然。 “cut!”周瑟冲着监视器喊。 众人有些不理解,明明拍得好好的。 不一会,地板上重重的脚步声进到卧室。 杭澈扶着邓子衿坐起身,两人一同看着周瑟,等着她的意见。 周瑟先是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然后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杭澈不解地看了看邓子衿,她靠着床沿弯着嘴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周瑟上前一步,一脚踏在窗边的石阶上,“你这里要表现出一些不悦。” 她终于明白刚才镜头里少了点的东西是什么。 杭澈看着她的眼神,不明地搓着手指,“为什么?” “就是,你怎么可能没情绪呢?” “我心疼她?”杭澈皱着眉问。 “不不不,不是心疼,不是心疼,我怎么和你说呢?”周瑟开始抓耳挠腮,看着一旁看热闹的邓子衿手一指,“子衿,你和她说。” “裴苒对邓子衿这么关心,你不觉得有些过了吗?”邓子衿点了点杭澈。 “她们不是同事吗?”关心同事不是很正常吗? 邓子衿手扶着额头半晌问,“你谈过恋爱没有?” 杭澈一怔,“没……” 难怪。 邓子衿和她剖析,裴苒从小没有母亲,母爱缺失让她对比她七八岁的邓子衿有一种特别的依赖感,这个你可以理解吗? “可以。”杭澈点头。 邓子衿深入引导,“那依赖感再多一些,也可能有占有欲。” 杭澈想了想,看了眼周瑟,周瑟挑眉等她答案。 杭澈认真点了点头。 邓子衿继续,“当你有了占有欲,再听到你在意的人提起自己爱人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杭澈凝视着邓子衿,“觉得自己在意的人被分走了。” “对嘛!”周瑟一拍手接上邓子衿的话,“所以你要表现出失落,但不能太多,因为你还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但你要让观众能感受到。” 讲完戏,接着刚才的镜头又来几条,但依然没有让周瑟满意,不是表情太过外放就是根本看不出来。 今天先到这里吧。时间不早,周瑟放下耳机。 杭澈知道自己的戏份没过,还想再问问导演该怎么表现,周瑟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绷得太紧,今天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会去调整调整。” 杭澈有些失落,她知道这是导演在安慰她,片场大家开始收工,她也只好跟着化妆师去卸妆。 邓子衿看着她的背影,靠着监视器桌子对坐在一旁审片的周瑟说,“我觉得还可以再启发启发。” “我虽然着急也没有这么着急,揠苗助长只会伤了根本。”她抬头看了眼化妆间方向,“她很聪明,只是缺少阅历,没有阅历和经历,即便是有共情力也很难表现出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感情。” 邓子衿环着手臂若有所思。 晚间,当邓子衿从泳池里探头时才发现,杭澈也换了泳衣坐在水池边。 “装备倒是很齐全。” “差生工具多。”杭澈看了眼挂在脖子上的护目镜笑了笑。 邓子衿被逗乐,游过来趴在水池边,“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周导私下夸了很多次,我都要吃醋了。” 杭澈低着头有些害羞地笑,“你是第一个夸我演得好的演员。” 邓子衿伸手,杭澈起身把她从水里拉上来,两人坐在池边的沙滩椅上。 “演技六讲是哪六讲?” 杭澈没想到邓子衿会突然考自己,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专注力,情感记忆,戏剧动作,人物塑造,观察和节奏。” “这里面你最缺失的就是情感记忆。” 杭澈追问,“这个可以通过观察得到吗?看书,生活积累,看影视剧,用别人的阅历来指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