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佩琴打了一把方向盘,“那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就这样吧。” 女孩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两年多来形影不离,这种断崖式决裂,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于是她夜不能寝,食不能寐。 常佩琴还在想着该怎么和女孩说一说,不欢而散是常态这件事,就听见女孩小声地说了一句,“常阿姨,我是不是做错了。” 常佩琴皱着眉头,“为什么觉得是自己的错呢?” “她说得挺对的,我干吗要逞强,常老师说过,君子不立危墙。” 杭澈甚至为了对方找了佐证。 常佩琴嗤笑一声,打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他有没有说过,君子可内敛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论之?” 这句话杭澈也明白,常佩琴拉了手刹,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路口。 她没把杭澈当作小孩子,用成年人的思维和她对话,“很多事情说不明白的,大家糊里糊涂意思意思就好了,你觉得你委屈她觉得她难受,没有谁能真正站在对方的位置上感同身受,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大家嘻嘻哈哈还是朋友,你非要把他摊开了揉碎了问个明白,那不就是摆明了朋友也没得做了吗?” 杭澈反驳,“可是我就是想和她做朋友才想说明白的。” “那你最后说明白了吗?”常佩琴反问。 “没有。” 抬起手刹,一脚油门,一股强烈的推背感把两人带出斑马线,“这不就对了,很多事情莫强求,因为求不得。” 杭澈望着前方,许久没说话。 “那我们以后就不能再做朋友,也没有故事了吗?” 讲完道理,常佩琴决定再用孩子的方式来给她打个比方,“你有一样很喜欢的东西,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了,你难受得不行, 时间久了,你慢慢也淡忘了。” 杭澈侧头看她,听得很认真。 “突然有一天这个东西出现了,你欣喜若狂,你告诉自己要珍惜,于是你小心翼翼地想把它洗干净晾起来,结果洗完之后发现他坏了,你很自责,你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去洗呢?” 杭澈眼眸微动,是啊,为什么要去解释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也打算买新的玩具了?而且你洗之前也没想过它还能不能过水,方法就是不对的。”常佩琴说完看了眼女孩,接着说,“但坏了就坏了,再买新的就好了,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赖在原地大哭才比较难看。” 杭澈听明白了,正因为听明白,她现在心里难受得很,“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她说的是那个玩具。 “可是你留着也只能徒添伤感不是吗?”常佩琴也在说玩具。 有些闷,杭澈开了车窗,一阵风闯了进来在车内肆无忌惮地乱窜。 常佩琴看着女孩望着窗外的样子,双手握了握方向盘,打算说得更直接一些,“她说得没错,你们确实不同,你过于感性,她比较理性,你们没有错,只是不一样罢了。” 女孩依然看着窗外,声音有些哑,“不一样就不能做朋友吗?” 常佩琴故意大声说,“能啊,还能做恋人呢。” “那为什么?”女孩又问。 常佩琴一改刚才的语气,认真地回答说:“因为对方不想,就这么简单。” “很直接,也很残忍。”女孩有些抽噎。 “不说得直接一些,你就会心存幻想。” 女孩抬手擦了一把,动作很轻,极力的掩饰自己的狼狈。 “小姨,我是不是很差劲。” “不要因为失去了错过了一段你觉得很珍贵的感情就怀疑自己。”常佩琴柔声说,“总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你,善良,坦诚,热烈。” 她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后脑勺,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往下顺着。 “至于刨根问底这一点,在喜欢你的人眼里,这是执着,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才成了固执。” 她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还有,当别人放弃你的时候,就已经不可原谅了,我们不需要去为她找理由找借口,而是同样地放下她。” 女孩转过身来,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常佩琴偏头看着她,“大大方方转身就走,这样,才够洒脱,才算公平。” 常佩琴自小立志学医,见惯生老病死,对人去人来早已司空见惯,才有了一身洒脱和利落。 当时的杭澈只是个16的女孩,第一次在异乡遇到了相同经历的同学,形影不离志同道合成了朋友。 在此事之前,杭澈总以为承诺是可以永远的,不管是什么情谊都可以从一而终走到尽头生离死别才散场,可最后,形影不离成了分崩离析,志同道合成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她最看重的承诺,成了对方口中的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 她自然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就开始钻牛角,钻进牛角尖就不愿意出来,然后开始怀疑折磨自己。 这件事教会她,永远只是当下,没有谁在想离开的时候愿意拿出曾经的承诺,找出无数个理由来辩驳的,万般勉强不得,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只能随她而去。 杭澈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子上,医院里所有人的脚步来去匆忙,面容各异却都心绪万千。 那是第一次,她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随时会流逝殆尽。 手术足足进行了四个小时,从家属崩溃地跪在常佩琴面前哭嚎开始,又从家属感激涕零地扯着她的衣袖跪下结束。 当晚,杭澈躺在床上拿着两张音乐会的门票看了很久,最后压到了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