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宋知只能看见她挺直的肩背,蝴蝶骨在白色T恤上印出形状,她握笔的姿势很好看,一只手搭在剧本上,像极了学堂上奋笔疾书的好学生。 宋知不由得被她手里那支钢笔吸引过去,有些眼熟,之前在横店酒店里,剧本上放的好像也是这一支。 和其他钢笔不同,这次近距离看,笔身竟然有竹节,像是竹子制成,笔身上面朱红黄色为主,似乎是画了一些人物,似乎是历史人物,极具中国风,一看就有些年头,很有历史感。 与其说是钢笔,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但这种古色古香和她的气质毫不违和,相得益彰。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不怕麻烦,喜欢用钢笔。 宋知又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杭澈签下的名字,她写字,真好看。 “你在写什么?”宋知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杭澈闻声,转身抬头看她,然后把钢笔盖了笔帽,“一些感悟,今天曹老师和大家说的话,对理解这个人物挺有帮助的。” “这是不是就是艺术源于生活?” “我觉得,是这样。”杭澈回答得很认真。 杭澈收拾了剧本,把他们放进书包,又把椅子推了进去,走到门边关了灯。 可能是认床,关灯之后两人都睡不着,杭澈睡在下铺,身体紧紧贴着墙壁,用手肘垫着脑袋,上铺有翻动的声音,木床年久,难免发出声响,声音刚出,宋知就不敢动了,怕吵着杭澈。 黑暗中,杭澈笑了笑,“没事,我没睡着。” “你也没睡啊。” “嗯。” “那我们聊会天吧。”宋知侧卧,对着下铺说。 “聊什么?” “你的名字呢?” 杭澈咬了咬嘴唇,“杭,就是我妈妈的姓氏,澈,清澈明朗的意思,我妈希望我像水一样,利万物而不争,柔韧却不柔弱。” 上善若水,滴水穿石。宋知想了想,确实人如其名。 然后她开口道,“我的就简单多了,我妈生我的那天难产,怎么也生不下来。我爸在走廊来回地走,然后他站在窗前看见医院的大树上居然有一只知了,按道理说九月初已是夏末,知了已经很少了,然后它一声蝉鸣我一声啼哭就出生了,我爸觉得不可思议,就给我取名宋知。” 宋知,知了。杭澈在嘴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杭澈,清澈的澈。 宋知,知了的知。 “如果用一个动物来形容自己,你希望是什么?”宋知又问。 杭澈似乎是认真在思考,许久都没出声,宋知正准备再问别的什么问题,听见下铺传来声音。 “穿山甲。” “为什么?” “足够坚硬地保护自己。” 宋知觉得形容得也太精准了,毕竟穿山甲视力也很差。 “刺猬也能保护自己啊。” “那样也会伤害到真心想靠近的人。” “但是穿山甲很容易被猎捕的,他们的坚硬的外壳能入药,虽然能保护自己,但也成了被贩卖的理由。” 杭澈垫着脑袋,看着床板轻声笑,“你呢?” “我喜欢蝉。”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 接着,两人同时说出那句,“故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也。” 这一次,她们同时笑了起来。 第59章 渠清如许,为有源头(13) 杭澈拽了拽被子,上面有阳光晒干后烤麦秸的味道,就像是在《蝶》剧组,她叼着稻草躺在一大片谷垛上。 总要礼尚往来,她开口问,“你爱吃什么水果?” “完全不吃榴莲,但特别爱吃菠萝蜜。” “你呢。”宋知笑着问,等着下面的回答。 杭澈想了想,“我都行,甜的就好。” “做演员还怕吃苦哦~”上铺的女人打趣。 “是啊,怕吃苦,所以要吃甜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杭澈忽然想起明早的课,她伸手想触摸床板,还差一些,手指在空中轻握,宋知侧着,左手盖在枕头下压着。 “明天的课,我们可以做情景还原。” 宋知一想到杭澈要在小朋友面前演戏,那画面就够她乐了,笑着说,“那要想几个场景,这个一般都是赵威和朱垒来做。” “女童要防范的也不只是男性啊。” 此话一出,宋知不笑了,“有道理,那你就演那个坏人吧。” “啊?” 宋知忽然抓着床沿,下巴抵在手上,低头看她,“因为我要教她们哪里行为要坚决说no啊。” 谁能想到呢,杭澈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了。 看杭澈吓得一瑟缩,她心情更好了,“除了情景再现,你也可以教一些别的。” “别的?” 杭澈转过身往床边挪了挪身体,看宋知垫着脑袋,垂着头发。 “对啊,就像朱垒有时候也会带她们画画,赵威会带她们唱歌,夏枳会给她们编舞蹈。” “你呢?”杭澈又问。 上铺女人别过碎发,“我会教她们叠千纸鹤,小船,星星什么的。”然后翻身回到床中间,拽了拽被子望着天花板,“多亏了每年授课的地方不一样,还能吃老本,不然这些技能是没法再就业哦。” 杭澈也缩了回去,一侧紧紧贴着墙壁,宋知列举了几个情景,她们对了对台词,这些小剧场对杭澈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所以宋知一点也不担心,不一会就打了个哈欠。 又听到那个水壶忽上忽下的磕碰声了,很有节奏,杭澈觉得有些头晕,她站起来扶着墙晃了晃脑袋,心想着可能是起身太着急,有些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