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下的触感提醒她,这人皮里头明显还裹着东西,并且她已经摸到了凹凸不平刻着一串极小的咒文。 穆桦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眯着眼睛觑着她的动作。 来回摸了两趟,就在朝汐险些以为自己判断有误的时候,终于在这人皮雕两侧的眉尾处触碰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两颗极小黑玉。 朝汐双眸一沉:“果然。” 穆桦才不像她没个避讳,自从知道那雕塑外头裹着的是人皮之后就一直不太敢看,心惊胆颤地问:“果然什么?” “果然,有些事总要别人来担着报应,他们才敢放手去做。”朝汐盯着那雕塑被人皮裹敷住的空洞双眼看了一会,也没跟他俩商量,直接照着那两颗黑玉按了下去。 穆桦根本没想到她突如其来地动作,心中大惊,想要阻拦却也为时已晚,满腔怨怒最后只能化为无奈一声长叹:“朝子衿,你作死啊!” 鬼知道这人皮雕的里头藏着什么,她问都不问就敢胡乱动手,这小狼崽子是不是最近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有些失心疯了? 桑晴听见叫喊声往殿里探了探脑袋:“怎么了?” “没事。”朝汐冲她挥手,“我踩他脚了。” 说完,她果真又冲着穆桦的左脚重重一踩。 大理寺少卿又是一声哀嚎。 朝汐:“又踩了一下。” 桑晴将信将疑地把脑袋又缩回去。 穆桦:“……” 天杀的,他怎么就能答应跟这小狼崽子一起出来? 黑玉被按下去后只听见“咔嗒”一声,再没弹起来,三人等了一会儿,人皮雕依旧没有半分改变,但朝汐却觉得外头裹着的那层人皮好像被撑开了些许。 朝云吹了个火折子照亮,警惕地望着周遭,生怕刚刚那一点变故会引发殿里不知名的机关。 又过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 穆桦有些忍不住了,穿堂风吹得他后心窝都是冷的,他拢了一把外衣道:“不然……把它剖开吧?” 朝汐睨了他一眼,鄙夷道:“你刚不是还说这玩意儿阴毒得很,要我离远点的吗?怎么,这会儿准备自己动手了?” “我说的话你哪回听过?”穆桦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再说了,我一个文官,身上没带刀子,您老人家威震一方、百无禁忌的,这种事儿自然是你来。” 朝汐这回彻底不想理他了,见过缩头乌龟,没见过能缩得这么彻底的。 “刀。”朝汐冲身旁的朝云一伸手,小丫头赶忙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抽出来递给她,刀尖刚抵在人皮雕的天灵盖上,朝汐又停住了。 “又怎么了?”穆桦嘬着后槽牙问,“我可不来啊,你自己动手。” “没指望你。”朝汐换了个姿势重新握紧匕首,可左瞅瞅右看看,来回比划了四五下,刀却总是下不去,“不行。” 穆桦:“怎么又不行了?” “我手上没个轻重,这一刀下去只怕会伤到里头的东西。”朝汐道,“这里头我刚才摸了,估计是隼卯做的机关,稍有不慎要是划破了,只怕东西就取不出来了。 穆桦舔了舔唇道:“那怎么办?不然朝云来?” “不不,我可不敢,将军手里都没轻重,那更别提我了。”被点到名字的朝云连连摆手,“上回我好心想把府里的牌匾挂正,那成想直接一锤子给砸裂了,这种事儿就别指望我了,穆大人,还是您来吧。” 穆桦这回直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我可不来,这事儿一看就损人阴德,我不干!” 一边有心无力,一边有力无心,几个人当场踢起了皮球,推脱半天,最后也没定下来到底谁动手。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干看着没法子。 直到最后,还是桑晴默默将匕首接了过来:“我来吧。” 朝汐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桑晴,讶异道:“你怎么进来了?” 桑晴调整了一下匕首,在三人的注视下,一刀将那人皮雕的前脸剖开了条口子:“我再不进来,你们几个人就要磨蹭到天亮了。” 她的动作极轻,却也够快够稳,一刀下去,既不见血,也不见肉,但把一旁本就眯着眼离老远的穆大人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背过身去,口中直念“阿弥陀佛”。 朝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稳若泰山的桑晴,伸手把腰间的剑鞘摘了下来递给他,怜悯地安慰道:“给你辟邪防身?” 穆桦:“……” 他虽嘴上没说什么,可手中却诚实地接过了朝汐递给他的“护身符”。 桑晴没理会他们,在微弱的火苗下,聚精会神地缓慢下刀,这人皮雕跟她的身量差不多,想要完全划开中途还需要变换姿势,分毫不能马虎。 桑晴慎之又慎。 所幸她手头不重,力道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划开人皮,又不伤到里头的木头,不消半刻,那雕塑外头裹着的人皮便被她中门大开地一剖为二。 人皮划开后,她才小心地松了口气,把匕首归还给朝云,自己安静地站在一旁,殿内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几人谁都没有想好下一步的动作。 朝汐一开始只在旁观看着,忽然,她眯了眯眼,挽起袖子上前一步,毫不避讳地挑开了了那层已经划破的人皮,伸手摸在了里面包裹着的木头上。 穆桦脸都绿了,口中的“阿弥陀佛”直接念到了“福生无量天尊”,抱着朝汐的剑鞘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人皮已经被桑晴从头划到了尾,这雕塑没有胳膊没有腿,只需轻轻一挑便会全部脱落,借着火折的光亮,朝汐清晰地看到里头的木雕已然从中间裂了条缝,缝隙里的黄金被火苗映得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