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时辰,待到楼下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口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时候,窗外已然华灯初上。 朝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醒,睡眼迷蒙地去伸手寻小团子:“唔……听够了吧?走了,该回去了,不然你娘亲——” 伸出去的手摸索了半天,可连个人影都没摸到,原本的位置已然空了,朝汐一个激灵,瞌睡瞬间就醒了。 人呢? 121.繁楼 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就连一楼高台上的说书先生都换成了彩缎提花的莺燕歌舞,朝汐依旧没能发现小团子的身影。 “团子,团子?小青团?”朝汐从一楼又跑上二楼,边找边喊,“胖妞?小崽子?” 直到在二楼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朝汐心里才隐隐有些着急。 倒不是着急孩子丢了,而是着急孩子丢了之后没法跟桑晴交代。 好家伙,这要是让她小姑姑知道了,那还不得扒她一层皮? 第五圈结束,依旧没看到人,朝汐累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直喘气:“这他娘……跑哪去了?” 朝大将军威武阔气地两腿一伸,整个人瘫在楼梯上,她是舒服了,可如此一来却挡住了二楼与三楼之间唯一的通道,有好些客人看到她坐在楼梯上想要过去规劝几句,可当看到她发丝凌乱,气喘吁吁,另外还带着酒气的时候,跨出去的步子也就慢慢收了回来。 在繁楼里消遣的客人大多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生公子,反观这位不拘小节的大爷,一眼看上去就应该是个练武之人,再加上此时还喝了些酒,没人愿意上去找不痛快。 虽然没人愿意上去找麻烦,可生意还得做,客人出不了面的事自然就要由小厮来做。 “哎呦客官,您可仔细点身子,这台阶多凉啊。”小厮也是在风月场里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一张嘴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灵巧得很,嘴上讨了巧,手底下的动作也没闲着,掺着朝汐就要往楼上走,“来来来,我带您寻个雅座,您呀——诶?怎么是公子您?您怎么在这儿?” “怎么?”朝汐被他拉起来,听他问话这才扭头看了一眼,是刚才一直给他们端茶端酒的那个人。 小厮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皱着眉毛看着朝汐,好半晌才道:“我还以为公子您跟那位小公子都在楼上呢。” 朝汐一怔:“楼上?” 小厮点头:“是啊,方才我还见着那位小公主在三楼与人说笑,我还以为是跟公子您一起上去的呢。” 朝汐眨了眨眼,三楼? 三楼不是…… 朝汐猛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小厮的手腕,她的手劲儿极大,莫说是普通人,有时候就连韩雪飞都吃不消,这样猛然一抓,小厮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差点断在她手里。 “哎哎哎……疼!疼……”小厮疼得吱哇乱叫,“嘶……公子!公子您快松手!疼!” 朝汐也顾不得道歉,松了手后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小厮心里直发毛:“她什么时候上去的?” 小厮一边揉着自己已经发红的手腕,一边慢慢说道:“应该有些时候了吧……我方才看见他是上去送酒菜的,这也得……一刻钟了?差不多,得有一刻钟了!” 一刻钟? 朝汐觉得自己脑仁都在疼,匆忙道了声谢,奔着三楼就上去了,可等人到了三楼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那小兔崽子在哪间房里。 三楼除了最东侧是个连排的落地窗之外,其余三面皆有无数间厢房,事已至此,她又不好再下楼去寻老鸨,省的误了人家的生意,只得一间一间捅破窗户纸往里去看,一连看了五间都没找到人。 第六间时,她刚准备抽/身离开,却猛然听见窗户底下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目光向下低眼一看,窗棂之下,这小兔崽子正抱着那盘藕粉桂花糖糕吃得不亦乐乎,目光灼灼地盯着屋内不远处的那张檀木雕花的大床。 朝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整个人晃了两晃,差点一个踉跄跌近屋里,勉强才撑住身子。 亲娘啊。 那张雕花的大床上正躺了对穿了甚是凉爽的鸳鸯,男的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臂膀,下身松松垮垮地挂着一条亵裤,似掉非掉,躺在底下的小娘子更是清凉,全身只剩一件大红色的肚兜,只看一眼,便会让人觉得小腹上猛然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小兔崽子。”朝汐咬着牙骂了一句,“老子累得跟孙子一样跑上跑下地找你,你却背着我在这看活春/宫?” 更可恶的是,竟然还不喊她? 骂完之后再来不急细想,朝汐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拎着虞天的后颈,一把给她揪了出去,小团子猝不及防,嘴里的半只糖糕被惊得摔在了地上,糖渣摔得四分五裂,却出奇地没惊动旁人。 与此同时,床上那对戏水的鸳鸯正亲得火热。 朝汐整张脸烧得通红。 属于繁楼的夜晚终于来临了,厢房外的莺声燕语依旧是一派能将人撩拨得心火猛窜的作风,一楼的歌舞也正在酣时,二楼的看客不住地把自己手里的金银首饰往楼下的戏台子上丢,丝毫不怕误伤。 整座繁楼都孟浪的不得了,根本找不到一处清净的地方。 朝汐闷不吭声地拎着小团子一路往前走,直走到三楼东侧的那排窗户前,这才把她放下来。 屋里的那出鸳鸯戏水其实算不上多么香艳,更何况又还没还没到颠鸾倒凤的地步,想当年她潜入楼兰的时候,匕俄丹多那鬼狐狸抱着一颗求知的心,巴巴地找来许多画本子同她分享,寻常市面上两三文一本的低劣插画,王公贵族间流传着的隐晦秘书,甚至是老楼兰王枕头底下藏着的孤本全都被他翻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