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那人低喝一声,“莫要欺人太甚!” “那就请圣上定夺吧。”老尚书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被点到名字的圣上脑仁都快要炸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满朝的“栋梁”不过都是嘴上功夫了得,上阵打仗一个赛一个的脓包,若要是放到街头巷尾跟寡妇吵架,卯巧了还能占点风头,再不济,将这一干人等全都丢到御膳房里去,兴许还能吵吵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桑檀半眯着眼,失望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后长叹一声,若有若无地轻摇头:“再荐。” “川陕军曹书凯将军,骁勇善战!” “江北李霄淳将军,谨慎稳重!” “南阳军贾阜宁将军,英勇无敌!” ...... 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更适合在大楚疆域上驰骋的将军。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她的名字。 千百年来,这片古老的中原土地上产生过许许多多的传统、规矩和礼教,纵使风吹雨打、战火纷飞、朝代更替,可这些东西依旧牢牢地传承了下来,像是刀砍斧剁一般嵌在每个人的骨髓里,像是隆重的枷锁彼此制约,形成牢不可破的铁笼。 就比如: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保护女人;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男人如钢,女人似水...... 倘若有一天这些规矩突然反了过来,别说是会刺痛每个男人的心,就连许多女人都会难以适应。 挣脱枷锁,突破铁笼的人,终将会成为天下的笑谈。 纵然朝中一干重臣都认为这些古老的规矩是无稽之谈,可此刻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又是怎么想的? 纵然皇帝心中也觉得这些坚守的尊严是一派胡言,可此刻那个不能提及的将军已经因为被疑心造反而关进天牢里了。 让一个被疑心造反,手下将领又逼过宫的将军前去领兵打仗,放眼中原,哪家的皇帝能安得下心? 能够举荐的人越来越少,百官举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从原来的人声鼎沸逐渐转变为细若蚊蝇,桑檀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方才的寂静又一次席卷了朝堂。 “众位大人。”桑晴淡扫视了一圈太和殿上的众人,红唇轻启,“本宫可否举荐一人?” 众人点头。 桑晴袅袅婷婷的身影伫立在殿前,明亮的双眸中似是布了些血丝,表情是难得的肃穆认真,让人恍惚间见到了已经驾崩了的威仪满面的先帝。 她无视众人,径直上前,炙热的目光迎上龙椅,坚定不移道:“本宫举荐前天下兵马大元帅,朝家军将领朝汐,重披战袍,率领朝家虎狼之师,南下御敌。” 桑檀猛地睁开双眼,眉目里满是再难掩饰的精光。 终于...... 那个被所有人压在心里的名字,终于被说了出来。 那个被他咽在哽嗓的名字,终于被桑家的人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引得满朝哗然。 “不妥!”当即有人提出抗议,“朝子衿目无君王,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兵打仗?” 一个人出声制止,就会带起第二个人:“皇上三思!韩舫逼宫造反一事尚未有定夺,虽说圣上天恩浩荡让他统领京郊戴罪立功,可他终究还戴罪之身,此刻又怎能再度启用罪臣之首呢?” “不错!”第二人出来了,就会有第三个人:“圣上金口玉言罢免了朝汐的官职,此刻如若再度启用,朝令夕改,天家威严何在?” 反对的意见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 说到最后,竟有人开始拿桑晴说事:“妇人不得干政!” “对,这是千百年来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从未更改过,大长公主接连参与朝政,是什么意思?” “胡言乱语!殿下怎能算是后宫妇人?” “如何不算?牝鸡司晨,天神降罪!” “殿下难不成是想学‘女主武氏’之流,祸乱江山吗!” 朝堂上众臣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有几位资历颇深的老大人看起来马上都准备以头抢地,场面一度火热,眼看着有把房顶掀翻的趋势,响动之大竟引得太和殿外站岗驻守的侍卫都频频侧目。 “够了!”桑檀一声暴喝。 天子动怒,百官噤声。 “众位卿家好大的官威啊!”周遭一时安静下来,桑晴适时地接话,“本宫想请问各位大人——先帝在时,曾多番为我大楚出谋划策、呕心沥血,不求回报的人是谁?先帝驾崩之前,曾几度提起要将陛下全权托付的人是谁?新帝即位之初,出面抚平朝中动乱,安抚众臣的又是谁?是你刘大人?还是你吴尚书?又或者,是你赵将军?” 桑晴缓缓扫视了一圈,提步迈上金殿的台阶,面朝众人开口道:“先帝在世时,不计回报、出谋划策的人是本宫!先帝驾崩之际,要将陛下全权托付的人也是本宫!新帝即位之初,抚平朝中动乱,安抚众位良将,替你们这些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挣及脸面的人也是本宫!” “祸乱朝政?敢问这位大人,本宫祸乱的可是你家的朝政?”桑晴眸光一冷,“牝鸡司晨?难不成本宫司的,是你家的江山?” 此语一出,文武群臣噤若寒蝉——这时候谁要是敢接话,无异于是当朝谋反! 桑晴面不改色:“都不是,本宫乱的是我桑家的朝政,司的是我桑家的江山!先帝临崩之际将圣上托付与我,众位大臣今日所言,难道是想告诉天下百姓,先帝的决定是错的吗?” 她那宛如夜间童谣一样的语调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赏在殿前每一个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