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萍摇摇头,见钱晨晨那副犹如小狗模样的神态,不觉莞尔。来的时候忐忑、紧张、不安的情绪随着这一场闹腾一扫而空。她麻利地去厨房将碗筷收拾了,才缓缓出来,静静在钱晨晨面前坐了下来,轻声叹了一口气,“我妈是不会答应的。” 肚里有食物的钱晨晨,头脑也跟着灵活起来。甘萍能来就说明自己还是有点希望的,她急迫地说:“我父母也不会同意的。但我认准了你,我会让他们同意的,我一定会。” “可是如果家人被我们气着了,又如果他们以死相逼,你还能坚决吗?”甘萍还是摇头。 “天啊,你小说看多了吧?”钱晨晨急了,“能气到哪儿呢?我们又不是作奸犯科被判了刑,又不是得了大病马上句完蛋了。所谓的气不过是我们没有按照他们的安排生活而已,不可能激动天大的程度。至于以死相逼,那就更不可能了,绝大部分人谁不怕死,都怕死。以死相逼也就是威胁而已。我早就考虑过了,如果我父母这样做,我也会以死相逼啊,一哭二闹三上吊,谁都会。你放心吧,小说是为了突出情节,搞些事情,但现实中你看那些知道自己子女是同性恋的父母,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这样做。把子女赶出家门倒是真的,不过赶就赶吧,我们在一起能好好生活,他们看在眼里,日子久了自然也就默认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依旧对他们好,不时的在网上买点给他们,逢年过节给他们问个好,他们不理会是他们的事,我们要做到自己的责任就行。现在的网购太方便了,直接写父母的地址给他们买东西,他们想退都不好退。” 钱晨晨说了一大段,甘萍只抓住了一句要点,“早考虑好了?”她似笑非笑,“什么时候考虑的?” 见甘萍的反应特别平和,钱晨晨来劲了,“早在你给我吃包子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情人节,我下班下雨了,到你店下的招牌躲雨,透过橱窗我见到你在包扎花朵,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你吸引住了,也许是你的手艺,也许是你的神态,特别的祥和,大冬天的傍晚静静地看着,就是觉得心里安定。我没想到你会借了我一把伞。第二次见面本来是准备去还伞的,结果吃了你的包子,把伞给忘了。那包子暖到我心里去了,我在想,要是我回家后有个人能关心体贴地给我端上一盘包子,真是太幸福了。当天晚上我做梦就梦到了我爸给了我一记耳光。” “什么?”甘萍不明白包子和做梦有什么关系。 孤掷一注!钱晨晨豁了出去,“我一开始在你面前伪装成异性恋,”她苦笑一声,“其实我就是个同性恋,是一个软弱的伪装成异性恋的同性恋。我从小就喜欢和女生玩,上了初中后,我对同班的一女生特别有好感,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和她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后来有同学传言隔壁班的男生追求她,我心里特别难受,那时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说不出来为什么,只会将不高兴表现在脸上,对她也是冷嘲热讽的。很快我们的关系就淡了下去。初二的时候同学们都风靡漫画小说,网上虽然也有资源,但是同学们都喜欢那种巴掌大的小本子漫画。学校门口有家小店是专门卖这些东西,价格便宜,我也跟着买过的。我记得有本上面就画着女同的内容,当时看到觉得好激动,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那时简直入迷了,忘了防备着父母,被我妈给抓到,被我爸狠狠打了一记耳光,他们还说我竟然看这么变态的东西,甚至我爸都找到了班主任,对学校门口小店买这种东西提出警告。” 钱晨晨深深地低下了头,半响才说:“年纪小经不住吓。我那时被我爸妈的态度给吓呆了,再也不敢‘胡思乱想’,隐隐的念头也缩到了心底,反复给自己洗脑,觉得就是一时‘好奇’。可是我的理智永远都比不过我身体的本能排斥。我觉得自己是异性恋,可在大学时我对谈恋爱,和异性谈恋爱是极其排斥,甚至听室友聊到什么校草,谁最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只是归于自己的宅性,反正学校里宅的学生多,不谈恋爱的学生也多,在室友眼中我也不属于‘另类’。毕业后的相亲也只是见一面后不了了之。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对所谓的恋爱提不起兴趣。直到遇到你,我才忽然明白,我就是同性恋,天生的,以前的为什么其实很好解释,我抗拒,从心底里抗拒。” “对不起!”钱晨晨抬起头认真地向甘萍道歉,“从一开始我就‘居心不良’。” “别这么说。”甘萍听到这段述说,很动容,“我没有你这方面的心路历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喜欢女人——” 听到这话,钱晨晨喜上眉梢,不知道就意味着有可能。她的耳朵竖得老高,听甘萍说:“但是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特别轻松。我腿不好,从小就被歧视,长大后虽然同学间不会有那么明显的歧视,但看我的眼神要么是可怜,要么是奇怪,要么是不屑。就是我和说过的那个要好的同学兼闺蜜,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对我流露出一种优越感,我知道她并不是故意的,对正常人来说,在面对残疾人时总会不自觉带有优越感。我一方面觉得这没什么,另一方面却深感无力。其实在我心里是讨厌这样的目光,只有在我妈和你身上,我没有见到这样的目光。那些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不管是什么样的,不管自身的条件如何,见到我后不自觉就露出了只要他们放下身段,我就该感恩戴德的眼神,我心里,只能是压下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