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官愣在原地,她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跪下来哭哭啼啼,或是干脆彻底放弃,但她却陷入了另一种疯狂。这个女人的反抗从未停止,脑子除了目的,再无其他。 真的是疯了! 秦医官见苏青舟把箭放在手臂上,只要她再一个摇头,箭锋就会划破细腻的肌肤。年轻的姑娘,有断臂赴死的决心,两人之间,究竟是怎样不一般的关系? 「周姑娘你冷静一点。」她想要安抚。 「秦医官,我与她同命同气,断不可独活,若是她死了走不动了,无异于我死了走不动了。您若坚决奉命,周五不敢求您违背王命,但也不要阻止我,奉陪到底。」 门被一把推开,一个人影骤然闯入,一道凛冽的劲风乍时迷了眼,转瞬之间便从苏青舟手中夺下。苏青舟一惊,抓住那人手腕想夺回箭,明亮的双眸狠狠盯着。 李明珏嗤笑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倒显得本王像个坏人了。」 同矫健的身手不同,她说话时总有几许调笑意味,微抿的薄唇扬起讥讽的弧度。 她们单单见过一次,还是个灯火昏黄的雨夜,一算已是五年前。阔别重逢,苏青舟檀口微张,惊讶于第一反应竟是——她真好看! 她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这下意识,但襄王独特的气质着实难挡,她陷在对自己的鄙夷同对美貌的震惊中反复来回,手上越抓越紧。 看够了没有?抓得人疼了。李明珏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被苏青舟抓牢的手腕,再瞥了眼她,这微妙的眼神让公主后知后觉地松了手。 「尽知道欺负秦姐儿心软,要死哪来那么些废话?」她没时间在这里多费唇舌,转身将箭放到案上,从药匣子里随手拿了点药,回头说道,「救,把姓张的也救了,五公主几岁了?别在本王面前寻死觅活。」 她的不耐烦写在脸上,人已站在了门边,对门口侍从将手势一打,大声说道:「如今两军盟好,用大礼送五公主回梁都,务必声势浩大。」 两军盟好?照这番话,襄王是没想反朝廷。这是苏青舟听后的第一反应。 而张子娥不同,她猛眨了几下眼,没想到李明珏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这话说得有心了,诀洛目前立场不明,若为了撇清关系,默默送人回梁都,必定会被打道回府。她还正想说凭公主和襄王的关系,争取造些声势,让别有用心之人无机可乘。不料襄王竟把主意都想好了,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早知公主与襄王有私交,没想到竟能到这地步,她一时欣喜,一时心中不是滋味。 张子娥别扭地抿了抿嘴,微微伏身谢道:「多谢襄王。」 「你谢什么?五公主回梁都,与你有何干系?」李明珏抬手一指,说,「绝对不许放她出城。」 「不行!」张子娥脱口而出。 哈?李明珏眉心轻轻拧起,回眸审视张子娥,没想到当初这张不舍得点墨的脸上,也能盛满如此人间烟火的表情。可这副自以为是的架势,从未改变。这是谁的地盘,她的死活在谁的身上,还敢这么大声地讨价还价?平原城山洪死了多少人,陶府大水死了多少人,天下粮仓毁于大火,又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这场一心由她挑起的战火燃遍了中原大地,一身血债,她多少条命都不够还! 张子娥自知方才失言,她抓紧袖口,鬓边随着落下几缕细碎的乌发,抿唇声音弱弱地说道:「公主没有我不行。」 「放屁!天下谁没了谁不行。」李明珏甩袖轻蔑道。还以为这人会挤出什么好词来,结果竟是这般无趣。 苏青舟摇了摇头,同张子娥眼神相交,又低下头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罢了,你与她说不明白。」 张子娥轻轻牵起苏青舟的衣袖,将她拉到耳边,轻声耳语道:「龙……龙气为重……一定要找到龙翎。」 李明珏一横眉,看她们俩磨磨唧唧,淅淅索索,看得不耐烦。有那么些话好说吗?她还有千言万语说给还在诀洛城里那两位呢!还没说完?烦得要死! 「有完没完?」她给身后的士兵打了个眼神,「送五公主走。」 苏青舟正准备起身,却被张子娥拉下一吻。额头方一相抵,苏青舟猛地心悸,还未来得及闭上眼。 士兵愣在一旁,刚准备去拉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了一会儿,再愈发尴尬地垂下。就连一向看惯生死离别的秦姐儿,都惊讶得张口愣着,心中不住惊讶道,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女子表达不舍的方式竟是如此直白。 哈?李明珏拧眉站定,到嘴边的脏话硬是没抖出来。 艹!就你有老婆! 作者有话说: 青舟,排行第五,化名周五,又名Friday。她永远是快乐的,因为Happy Friday。 啊,我好爱暴躁明珏。 明珏:一年没见老婆能不暴躁吗?敢在我面前秀???找死??? 秦姐:拆人鸳鸯是要遭报应的。 明珏:你看我怕吗? 邪教的糖真好吃,双公主我的爱。 #塞垣春# 第 98 章 内视反听 诀洛城,昨夜方落了一宿春雪。 一整面朱墙下,雪末飘摇,不知是何人疾行的步风,惊了檐上新落的白雪。 此时赵攸与彭老正在殿中议事,他们共事许久,彼此坦诚,早已不是从前那般表里不一的客套。谁想襄王驻守边关一年,硬是能把昔日的冤家凑成今日共镇诀洛的主心骨?无巧,的确不成书。 赵攸行至梨花案前,拿起一叠奏疏,抬袖请彭简书落座。年关方过,当谨防春汛与疫病,鼓励农户耕地畜牧,手头的事要一件件详谈。他正欲开口,忽而殿外脚步声急,定是前线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