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清如原本见到方珩之伤,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一时也忘了男女之别,却听她们忽将话茬惹到自己身上,愕然一怔,再看到方珩露出的上身,蓦地里一个心惊,却又将这大防念了起来。只因她几乎不曾下山,识熟的外人男子算来也只得方珩一个,眼下听到赵敏戏谑之言,不禁又想到先前在大都,方珩偷养着那尾小金鱼的事来,不知怎么,头先心中发了虚,大是窘迫,站起身道:“这……这样子可不成体统!”向后退开半丈,脸上已然红了。 赵敏却哪里容得她躲,伸手一把拉住她柔荑,将人拽住,说道:“小妹子,峨嵋派总门之中,只怕无人愿意替我这手下敷药医治,苦命的方珩呀,岂非还活不过二十岁?你是佛门弟子,难道竟然见死不救?” 清如被她这么一说,走也不是,不走亦不是,好生为难。周芷若看向赵敏,见这小妖女冲自己挤眉弄眼,而清如又是满脸娇羞,心中登时明白:为何敏敏屡屡要打方珩和小师妹的趣。再看方珩,见他一向正色的脸已转了过去,不敢看向这边,瞧不出神色,只见到他耳边苍白的皮肤上居然也隐约泛起了一层红。 周芷若心中一动,想:好啊,姓方的小子对我师妹早有奸心。忽然身上被人一搡,原是赵敏推着她身子,说道:“周掌门上药包扎的功夫太差,还是劳烦令师妹动手才是,免得把我如今这唯一的手下也医治坏了,我可太亏。” 周芷若只得由她推搡着走出屋去,到了院中,方才哭笑不得道:“你要着紧你手下的终生大事,也不必诽我不会包扎这等显而易见的谎话。再说啦,我小师妹年纪轻,便是情窦初开,也不定就瞧得上姓方的小子。” 赵敏瞪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呆子懂甚么?一点儿也不知人家女儿家的心事。” 周芷若奇道:“你无非便是要说我师妹也对姓方的小子暗有情意,我岂猜不出?” 赵敏却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 周芷若见她有意卖关子,便知这小妖女又自鸣得意起来,笑道:“那是甚么?还请指教。” 赵敏哼的一声,道:“某些人被人家小姑娘崇拜仰慕,却还假惺惺地装不晓得呢。你小师妹不知多喜欢你,若她有了情郎,我当然欢喜还来不及,自是要竭力促成他二人的好事啦。” 周芷若听她如此说话,想起清如一贯待自己的神态言语,不由道:“你说小师妹对我兴许暗生情意?”叹了口气,又说:“其实我原先也这么想。不过渐渐地,我发觉她左右是年纪太小,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待我呀,是崇敬大于喜欢。我少失怙恃,上下没半个亲人,几年相处,自也将她当作小妹子一般。这些事……你本不必多这个心。” 赵敏听她说得诚恳,心中甜蜜,道:“其实我左右想想,你师妹总归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便是她当真对你动心,那我也是拦不住的,不过我也不担心,毕竟……” 毕竟自家那位心里是甚么念头,她自是再清楚不过,又何须起疑。这句话她却没有说出口。 周芷若就顺着她话问道:“毕竟甚么?” 赵敏眼波一转,嫣然而笑,道:“毕竟这天底下除去了我,谁还能收拾得了你顽固的臭脾气?”两人说到这里,相视而笑,并肩而去。 此时清如房中的两个人,却是相对而坐,谁也不敢动上一动。方珩见得赵敏二人出去,想到此间只得清如一个女子,忙扯衣裳胡乱裹住自己,原本坦然之心也不由提了起来,砰砰地只是乱跳,哪里还能淡然自若。清如更是双手放在腿上紧攥着,待要他脱了衣裳上药,却又说不出口,两人僵持不下,都不知道怎么才好。 一阵凉风自窗外吹来,清如身子瘦弱,忍不住打得一个嚏,方珩吃惊之下,嚯的站起身去关窗户,不料衣衫跌落,上身肌肤又露了出来。清如一呆,她是闺女之身,这一下羞惭难当,也站起身,正要转头退走,突然袖子上一紧,竟被方珩拉住。 但见他踟躇了一刻,放开拉着清如衣袖之手,一个箭步飞去阖上窗扉,又急忙奔回,生怕眼前少女当真走了似的,再看自己上身赤膊,又忙扯了衣袍过来,将手臂穿进袖子,拉好衣襟。饶是他一个男子,此时也不由得惊羞交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柔声道:“姑娘,你别为难,我背上也不是……不是很疼,一时半刻不上药,也不怎样。” 清如闻言直是心疼担忧交迸,哪里还有力气走,一双手脚都软了,又见他满脸不舍相思之状,心中不忍,叹道:“你……你坐下罢,我给你上了药就不疼啦。” 方珩没料到她还肯为自己上药,神情激动,不由喘气也急,人倒是乖乖去榻边坐定,嘴唇动了几动,终是说道:“姑娘,我心里有句话跟你说,你肯不肯听?” 清如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去拿伤药,轻声道:“方公子有话请说,我自然听。” 方珩慢慢调匀呼吸,收起了脸上一丝笑容,正色说道:“我眼下不是开玩笑,是说正经的。姑娘,你一直待我很好,虽然我替朝廷做事,你又是峨嵋弟子,但……但我家主人和你掌门人也一样,我想……我想咱们即便不算好朋友,总也不是敌人,对不对?” 清如见他神色郑重,笑道:“我与公子自然不是敌人。”手举伤药小瓶,粉颊飞红,声如蚊呐地道:“你……你先解了衣裳。” 方珩原本一脸正色,听她所言,又不禁脸上发红,忙褪下外袍。清如看到他满背的疤痕,心中微微一酸,脸上装作浑不在意,却不禁已心疼起来,说道:“当天在雪路山洞之中,是方公子出手相救,护我周全,小妹决不忘旧。依我说呀,咱们不止不是敌人,做朋友也……也绰绰有余……”说得激动,本是伸手替他上药,药粉触到他伤口,登时浸开,却听他一声不吭,不由担忧心疼,一个失力,瓷瓶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