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方珩引着她穿街过巷,踱至一处酒楼,甫一进门,掌柜便迎上前来,问了一句:“小姐、公子几个食饭还是住店?” 赵敏道:“二楼南上房,找人。” 掌柜的呼喝一声,便有个伙计小哥跑来,领赵敏二人往楼上去。拐过楼角,又直直穿廊,最终停在最里一处客房。那小二恭敬朝赵敏一揖,也没说话,赵敏轻轻摆手,他才退将下去。方珩举臂推开门扉,让进赵敏去,便见房中桌边有一人已在候着。 这人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 方珩却恭敬地对这人一揖,唤道:“师父。” 原来此人便是阿大。阿大对赵敏躬身行礼,才对他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赵敏踏入房内,开门见山道:“方珩接到消息,说你风风火火赶来卢龙要见我,只因大都有变。是七王爷又去找爹的为难了?” 方珩将门关好,便听阿大道:“此事要从长说起了。日前王爷在岐山平乱,俘虏的明教弟子中,居然有一个是范遥。” “苦大师?”赵敏闻言吃了一惊,道:“他是明教光明右使,武艺心性无一不佳,怎的就这样给擒住了?” 阿大道:“属下也觉此事蹊跷。这原本是大功一件,但王爷押着范遥往凤翔路走,半道却给一群蒙面人硬劫了去。汉中府衙一口咬定是王爷顾念旧谊,有意纵他脱逃,这丢了重犯之事并非头一遭,想当初万安寺也……”他说到这,叹了口气,续道:“王爷屡屡失利,加之近来韩山童等一伙明教人马,在濠泗一带闹得好生兴旺,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当庭下旨,暂封王爷的兵权,囚之以牢狱。是……是七王爷出言求情,才改判软禁在府,不得擅出。” “甚么?”赵敏面色一变,皱眉沉吟片刻,幽幽的道:“那汉中道肃政廉访司里,还不都是七王爷的人?这老狐狸如此煞费苦心,总也要放出些狠话来罢?” 阿大道:“是,算来算去,为的都只是那一纸婚约。为着七小王爷的终身大事,七王爷甚至说,三日之内若见不到郡主回府,多半便保不得这亲家情谊了。属下也是听从世子爷吩咐,赶急出来寻见郡主,以商对策。 ” 赵敏冷笑道:“七王爷这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还真是使得好一出手段啊。”又问:“爹爹和大哥的意思是甚么?” 阿大道:“王爷和世子爷自然不愿郡主委身下嫁,却苦于一时也无良策。万幸世子爷兵权尚在,兴许再打得几场胜仗、平定有功,或可赢来缓和之机。” 赵敏只是摇头:“明教作乱近来是愈演愈烈,但只怕哥哥即便有心平乱,也有人要暗自从中作梗,何况出征打仗之事,又岂是三天五日就能凯旋的?总归远水难救近火。若是有……”她说到这忽顿住了口,不知心中想的甚么,只抿着嘴唇默不作声,面皮也越绷越紧。 阿大问:“主人有何妙计可解王府危难?” 赵敏摇摇头,只是默不作声。 方珩道:“郡主,此事的幕后黑手,定是七王爷一家了,他们贼喊捉贼,祸移东嫁,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卑鄙无耻。” “不,没那么简单。”赵敏听他说话才回过神来,道:“苦大师怎会混在一干俘虏里,给爹抓个正着?凭他功夫智计,绝不该如此狼狈,即便被俘,也定可寻机自行脱身,万不劳等七王爷的人来假意卖好的。” 阿大道:“正是,属下也以为,七王爷并非真正的推波助澜者。只怕有更精明的敌人隐在暗处,意图不轨。” 赵敏眼眸微眯,心中已然有数,道:“哼,我已想到此事要去问谁了。但无论如何,七王爷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我三日内不回去,他势必要对爹爹不利。” 方珩道:“正是!想咱们汝阳王府,从来何有如此失势过?此事绝不宜迟。” 赵敏点头道:“备快马,回大都!” —————— 周芷若不晓得睡了多久,清醒时,只觉浑身乏软,虚飘飘全不似自己,便知这是中了迷药之状。随手朝身侧一探,只触到一片冷褥。 她心头大震,蓦地弹起身来,将四下里一望,但见房内馨香犹在,一如笼月暧昧,幽幽实实,只是却少了那抹瑰灿身影。仿佛昨夜旖旎,今晨把酒,都不过是一梦付黄粱。 “赵敏……”周芷若靠在榻上,怅然唤了唤,却没有人应。“敏敏……”她又呆呆喊了一声,这屋内只是空荡荡回撞着这道语呼,震得周芷若一颗心失落得紧。 她果真还是走了。在自己将甚么都抵给她后,那个人居然潇潇洒洒,拂衣就这么走了,非但走了——更一定还拿走了她怀里的东西! 周芷若伸手一摸怀中,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个小包袱、那个装着自刀剑中取出之秘的包袱里,如今果真只剩下两部武功秘籍——赵敏果真!取走了她最想要的一件东西! ——这算甚么? 周芷若心中酸胀难当,更似有万箭穿过,连叹:周芷若啊,你送给她那个木雕之时,分明就已经起疑,为甚么还是堕入了她的彀中?为甚么还要再去饮那蜜酒?你是想赌一赌她会不会当真害你?你未免太妄自尊大!如今沦为不忠不义的罪人,你是活该如此! 昨夜两人乱了一场,这小包袱周芷若藏在身上,轻飘飘没多少重量,随着衣带抛之在地也未可觉。但木雕却是实在一块木头,宽衣之际跌落下来,怎么也要弄出响动,便是依赵敏所言,彼时她紧张迷乱,不曾理会得,可今晨周芷若先穿衣时,见那个木雕分明就跌在赵敏起身下榻的脚边,今儿也是她先醒来,拾捡衣物时,难道不曾见到?若是见了,昨夜迷乱之际来不及多看,这下看到又怎能不好奇细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