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回应。 刚刚还燥热不安的心完全冷了下来。 是啊,不过只是,添乱而已。她以为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被埋怨,不被丢弃。她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享受着陪伴和依靠。他们不用为她做任何事。姥姥,小姨,爸爸妈妈,路帆。他们只要在她身边就足够了。在她可以看见的地方,幸福快乐。 她以为这是一件很好实现的事。以前,她确实做到了。 可是,可是。 可是遇见路帆以后,那么多本可以轻松完成的事却被她搞得一团糟。早餐,胃病,雨伞。她原本是那么成熟老练,能够不着痕迹地熨平生活中的每一处褶皱,不需要任何帮助。为什么现在却不行了? 如同一只蛋壳敲在石头上,轻轻一碰,裂缝蔓延。 她想保护她。不成想,自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鼻子酸酸的,就快要滴出眼泪来。许千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双手绞在身前。呼吸难以控制地加重了,夹着含糊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格外清晰。 路帆没有回头,方向盘上的手握紧了些。 她能想象到,那个后座上的小小身影是怎样的孤单无助。 就像刚才在雨中一般脆弱。 后悔不已。 不该,不该。她不该放任情绪溢出,流露在言语里。为什么不能好好讲话呢?这样的脾气,怎么就是改不了? 路帆就是这么个人,做事直来直去,含着锋芒,不拐弯,不闪躲。别人和她接触时总会抱怨这人太冷冰冰,说话不留情面。可是骨子带着的傲气,改不了。今天以前,她也从没想过要改。哪怕是儿子和她耍性子的时候也是冷处理,不哄,不安慰,导致孩子很怕她,不像和爸爸那样亲。 然而今天,她却发自内心想改过。张了张嘴巴,试图找出一些弥补的词句。 失败。 一路沉默。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煎熬。 停好车,拔掉钥匙。 路帆暗暗鼓舞着自己,刻意放慢脚步,接近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许千。但这孩子似乎有意在保持距离,始终不远不近地落下一步。 转弯处,路帆停下来,看向她。 许千也停住了,仍旧低着头。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头顶,轻轻揉了揉,随后揽住她的肩膀。 她的体温。她的气息。 漂泊的船终于靠岸。 一路强忍的泪水再也按捺不住,毫无遮掩地滚落下去。许千死死咬着嘴唇,不想自己太狼狈,鼻息却不可控制地加重。 哪有什么蛋壳。 不过是血痂结成的盔甲。敲开裂缝,才露出了软肋。 这个怀抱她等了太久太久。 路帆又把她朝自己揽了揽,轻轻拍着肩膀,“好啦好啦,这么委屈呀……” 客厅里。 平复下情绪,许千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路帆给她找睡衣。 “穿这身吧,大小应该差不多。” 宝蓝色。 和初见时她身上的T恤一样。 抬手指了指餐厅旁的房间,“你睡这间。” 点点头,接过衣服,拎着书包走了过去。 这是她儿子的房间。 天蓝色的墙壁上挂着地图,书桌是白色的,摆着些人偶,旁边的架子上都是小孩子看的书。 一只相框挤在书架里。许千走过去拿起。 一家三口。 男孩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只气球,笑得灿烂。左边的男人梳一头偏分,戴着眼镜,肚子微微鼓起,格子衬衫一半掖进腰带。他们两个笑起来很像。 路帆站在右边,微笑着,右手搭在左臂上,垂在身前。比现在要年轻一些,头发全散着,白色的衬衫,浅棕色的裤子。 她好美。 手指停留在那个身影上,抬起时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指印。许千擦掉指印,把相框放回原处,连同心底泛起的涟漪一起收拾妥当。 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 把衣领向上拽起,遮住脸。 走出房间,路帆正站在餐桌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好。 “不错,挺合身的。去洗手吧,顺便把衣服丢到洗衣机里,我一会儿去洗。” 许千不出意料地摆手拒绝,几乎成了习惯。 路帆打量着她,笑着说:“这么热的天,校服不洗,明天接着穿?” 确实不妥。 “我自己洗就好了。” “反正也是用洗衣机。快去洗手,一会儿面都凉了。” 无话可说,只好扭扭捏捏照做。 “诶,你要不要冲个凉?” “不不不不不不,这个真不用!!!”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路帆家里洗澡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不用就不用呗,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路帆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许千一开始觉得尴尬,后来才意识到路帆的本意就是要嘲弄自己,气鼓鼓地转身走了。放好衣服又洗过手,坐回来闷头吃面。 好吃。 暖暖的,咸淡刚好。她喜欢吃细面,煮的刚好就是细的。面上还卧着一只荷包蛋,溏心的。 “慢点吃,别烫到。” 路帆就坐在她对面,笑着看她。 又吸溜了一口,抬起头,“你不吃吗?” “我不吃,怕胖。” 面条哽在嗓子里。 “你长身体呢,不怕,多吃点。” 嘴上虽这么说着,眉眼却泛起得意的笑。 许千撇撇嘴,心里则因这轻松的对话变得轻快。 “许千,”路帆往前坐了坐,“你妈妈,平时经常值夜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