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樟见她阻止,不明所以,“gān嘛?你连吃了那么多块桂花糕,也该腻了,喝点梅子汤慡慡口比较好。” 还不待时学谦开口,乔樟就拿开她的手,照旧盛了一小碗汤推给她,还一边很有耐心的说道:“学谦可能不太爱吃很冰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在这汤里加冰,为了口味清慡,也只是弄凉了一点点,温度正好。又加了点樱桃,用来调和青梅和杨梅的酸味,你应该会喜欢的。……我不知道学谦平时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喝饮料的习惯,但是这樱桃梅子汤在夏末初秋的时候喝一喝,对身体还是很有益处的呢,尤其是对平常脑力劳动多的人更好,可以放松神经,愉悦心情……” 时学谦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酒红色的梅子汤,听着乔樟慢慢给她讲的话,心下忽然觉得有些感动,胸口某个地方渐渐发酸。 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过这样一顿全心全意专为自己量身而做的饭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在像家一样的地方吃过饭了? 已经有多久,不曾遇到过对自己如此细微体贴的人了? 这些是时学谦十年来都不曾再体会过的温馨场景,而如今却被一个叫乔樟的人纷至沓来的呈现在面前,不经意间,轻易便勾动了她深藏在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戏文里怎么说的来着,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糖,碎冰破壁当啷响…… 乔樟这个女子,她太懂得如何在细节上攻克一个人的内心了。当她用心去待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逃得掉。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愿对时学谦一人用心。 时学谦看着这一桌子的佳肴,一股浓烈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扑面而来。 这情绪来的太突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还不及调整,一时不防,一眨眼,眼泪就滚下来了。 这眼泪一流出来,把乔樟和时学谦自己都吓了一跳。 乔樟见到她的眼泪,心里一紧,“学谦,怎么了……” 时学谦觉得尴尬极了,低了头,抬手拭掉流到脸颊上的泪珠,“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理性流泪了……我们……继续吃饭吧,我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一下子有点儿……” 向来礼貌周到的时学谦从未出过像这样的“纰漏”,于是她尴尬又语无伦次的向乔樟解释着,道着歉,却在抬头间见到乔樟那充满关切担忧的眼神时不由停住了嘴。 她们就这么对视了半晌。 乔樟忽然开口了,“学谦,在我跟前,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并且,不需要向我解释,更不需要道歉。”她笑了笑,目光很温柔,“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时学谦静静的看着乔樟,看了有那么一会儿。 她向来是个很善于管理自己情绪的人,隐忍和克制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标签,但是在乔樟此时的话语中,在乔樟那像chūn风一般温柔的眼神中,好似一瞬间,时学谦卸下了所有的“防御”。 这还是第一次,时学谦主动想要和一个人打开门户的jiāo流。 第一次,有了向某个人倾诉的愿望。 “谢谢!”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这样轻声说道。 时学谦垂眸扫了一圈桌上的珍馐,轻轻的叹了口气,有点难为情的笑了笑,开始对乔樟慢慢讲道:“我从十七岁起就没有再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她停顿了一下,“……那时妈妈刚去世了,也没别人……本科的时候,天天吃大食堂,那时候我的生活状况有一点紧,所以大学四年基本没吃过外面的饭,好在我们学校的伙食还不错,也算物美价廉。” 乔樟默默的听着,慢慢捏紧了手,心有点疼。 时学谦只是自顾自的讲下去,“……后来到了麻省,就改善了很多,虽然因为每天实验工作都很忙,根本没时间自己给自己做饭,所以还是通常选择去学校餐厅吃饭,但偶尔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大餐厅换换口味,就当作放松一下。之后,我博士毕业去了剑桥一年,又去了德国亚琛工大一段时间,最后收到麻省的邀请,又回来。 ……其实这么些年来,我也算周游过世界了,也吃过很多很美味的餐厅,但是偶尔,极偶尔的时候,也会想,要是再能吃一顿我妈妈做的饭就好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妈妈能把我的口味喜好拿捏的恰到好处,这是其他任何顶级厨师都比不了的,无法取代的。” 她抬眼看向乔樟,笑了笑,“所以,今天很谢谢你,乔樟。我万万想不到,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如此了解我的人。说来也奇怪,我们认识才不到一天,但是,你却总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我也更加万万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乐意花上三个小时的时间来全心全意专为我做一顿饭,用心去猜想我的喜好。于是,我觉得很感动,就……情难自禁了一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