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黄昏。 　　 暗蓝色的帕拉梅拉穿梭在车流之中，暗红色的尾灯划出一道流畅的红色拖尾，转瞬之际就超越了无数汽车。 　　 显然，这辆好车也配备了一个技术极佳的司机。 　　 车内。 　　 “我靠，幸好那些叔叔们没追上来，不然，这次真得要在所里住几天了。”路明非一直向后看着，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他看了一眼将黑色手提箱放在脚下，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楚子航。 　　 傍晚昏黄的光线打在楚子航脸上，勾勒出极为帅气的棱角，像是电影中的画面。 　　 路明非觉得，如果自己是一名女生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内心有千万只小鹿乱撞，眼睛在冒小桃心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颇为羡慕地说了一句白烂话：“还是师兄的睡眠质量好，坐下就着。”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猛地从前方向他砸来！ 　　 黑影甩进路明非的怀中，路明非条件反射般惨叫：“师兄，你谋杀呀！” 　　 楚光转过半张脸，眼神颇为古怪地看了路明非一眼：“他那是睡眠质量好么？他那是晕过去了！别废话，给他消毒，治伤！” 　　 “哎？！”听到这话，路明非愣了一下，这才看向自己怀中的黑影。 　　 那是一个白色的长方体小塑料箱，箱子的正中央漆成了红色的十字，正是一个医疗急救箱。 　　 “撩开他的衣服，给他消毒，包扎好。他不能去医院，等到了卡塞尔学院，再让执行部的人给他治疗。”楚光说道。 　　 “为什么师兄不能去医院？”路明非打开医疗箱，从里面掏出消毒药水、卫生棉球以及镊子绷带等医疗用品，随口问道。 　　 虽然他在卡塞尔学院的成绩不怎么样，但有关急救的知识他还是掌握的很认真地。 　　 没办法，光是上学期，从装备部里跑出来的剧毒毒蛇和剧毒蜘蛛都好几十只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路明非迫不得已的对关于急救的知识报以极大的热情。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另外，镊子多拿几个。”楚光叹了口气：“等你给他包扎完，我把你在成衣店放下，那里有人给你提供和陈雯雯约会的衣服。明非，好好考虑我说的话。你也看到了，卡塞尔学院注定与危险共存，但你仍旧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回到这里，安安心心当一个衣食无忧的饭馆老板。” 　　 “我……我知道了。”路明非原本想问为什么要多拿几个镊子，但听到楚光的话，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老实说，他也有些迷茫。 　　 他真的应该待在卡塞尔学院么？ 　　 这么想着，他掀开楚子航的衣服，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我靠，这这这……师兄是个狠人啊！这都能睡得着？！” 　　 “说了，他是晕过去了。”楚光无奈。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路明非颤抖的手撩起的黑色衣物下方，是伤痕累累的腰部，一道道创口像是婴儿的嘴巴似的咧开着，鲜红的肌肉纹理随着楚子航的呼吸一动一动的，而包裹着这些伤口的，不是绷带，而是透明胶带，还是那种用来封装快递箱的劣质胶带！ 　　 这特么是什么绝世狠人才会这样处理伤口？！ 　　 “我靠，老大，这这这……”路明非转过头来，手足无措。 　　 但还没等他说完，楚光就打断了他：“愣着干什么，用剪刀剪开，直接清理包扎，放心，他现在已经晕过去了，感受不到疼的！” 　　 “但我看着都替他疼啊！”路明非哭丧着脸。 　　 但他还是听了楚光的话，小心翼翼地拿着剪刀剪开胶带，轻轻从楚子航的伤口处揭开。 　　 但因为是胶带的缘故，即使路明非的动作再轻微，楚子航的伤口还是避免不了被扯开，鲜红色的血液从创口溢出，大滴大滴地凝结出来，路明非用镊子夹起一颗泡在消毒液里的卫生棉球，盖在楚子航的伤口上，帮他止血。 　　 但让路明非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鲜血浸染棉球，棉球就变为鲜红，继而，鲜红就变为黑色，与此同时，夹着棉球的镊子上冒出一阵刺鼻的白烟，滋滋作响，以一种极为快速的速度蔓延发黑，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腐蚀了一般！ 　　 “我靠，老大，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人都傻了！ 　　 师兄这真的还是人么？ 　　 他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硫酸吧？！ 　　 “别废话，继续给他清理，你要小心哦，千万别让这些血液滴在你身上，你也不想战斗结束之后，身上还多几个大洞吧？”楚光随口说道。 　　 “那老大你可要开稳了。” 　　 路明非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但他倒是没有叫停，也没诉苦，而是继续哆哆嗦嗦地帮楚子航清理伤口。 　　 楚光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路明非。 　　 若是以前的路明非，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哭爹喊娘的叫饶命了。 　　 但现在的路明非却一句话没说，默默地在帮楚子航清理伤口。 　　 如果，路明非打算继续留在卡塞尔的话，也许，能当一个合格的医护人员？ 　　 毕竟，他的‘不要死’言灵挺合适的，不是么？ 　　 这个玩笑般的念头在楚光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知道，为什么楚子航的血液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那是暴血的副作用。 　　 每一次暴血都是对他血统的一次精炼。 　　 他的身体会不可阻止的朝着龙类的躯体转化。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楚子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那是在没遇到楚光之前。 　　 现在，楚光随时能够中断楚子航龙化的进程，并且将楚子航的身体恢复成没有开启暴血时的状态。 　　 只是，他有一点比较纠结。 　　 就是‘暴血’也被称为封神之路，谁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楚子航是最有可能走到这条路的终点的。 　　 但如果楚光现在出手的话，固然可以挽救楚子航的生命，但也相当于将楚子的上限给固定住了。 　　 所以楚光打算等一等，等到楚子航真的危在旦夕的时候，他再救治楚子航。 　　 现在，他决定暂且先相信楚子航。 　　 …… 　　 “好了！”路明非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对楚光说道。 　　 这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惊险刺激的事了。 　　 但好在没搞砸！ 　　 这也是因为在他的清理过程中，楚子航一直都静静地闭着眼睛，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假人，没给他什么压力。 　　 “辛苦了。”楚光将暗蓝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停在一家成衣店的门口。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黑色西服的侍者小跑着过来开门。 　　 “执行部的人我留给你了，你叔叔婶婶是不是让你做些什么？你大可安排他们去做，不然，你是赶不上和陈雯雯的约会的。记住我说的话，机票信息已经发在你的手机上了，如果你想要回卡塞尔学院，就跟我们一起走，如果你不想回去，也不用告诉我们，不来就可以了。”楚光将黑色的公文包塞进路明非怀里，黑色西服侍者打开保时捷车门，楚光不待一脸懵逼的路明非回答就将他推出车门外。 　　 稀里糊涂到了车外的路明非刚想说话，暗蓝色的帕拉梅拉就轰鸣一声，拖着红色的尾灯消失在了夜色中。 　　 …… 　　 保时捷帕拉梅拉内。 　　 楚光专心致志的开着车，他准备先将楚子航送往城东的孔雀邸，顺便还车。 　　 车内静悄悄的，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喇叭声。 　　 显然，这辆车的隔音系统很好。 　　 “你不该来的，我马上就要找到他了。”车里忽然响起楚子航恍若梦呓般的声音，“就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你命都要没了！”楚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拜托，虽然叔叔现在下落不明，但你也不用每天都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臭脸吧？除了叔叔之外，你还有苏婶婶啊！”楚光有些无奈：“我都说了，你没必要一个人扛着，这么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像是小说里的美强惨男主角一样！” 　　 “我妈她是一个好命的女人，就算没了我，也会有很多人照顾她的，可是，我爸爸，他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楚子航咧了咧嘴巴，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又扯到了伤口，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反倒是沉重的深呼吸了一下。 　　 “在我面前不用端着，如果疼的话，就喊出来。”楚光瞥了一眼后视镜：“我知道，在你心里，一直觉得婶婶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好命女人。 　　 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次我不过去，你真的跟叔叔一样消失了，婶婶会发疯的，你信不信？” 　　 听到楚光的话，楚子航愣了一下，眼神变得茫然，许久，他才轻声说道：“我……信。” 　　 说完，他似乎是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让路明非转学，你是怎么想的？我记得开学的时候，你和校长都很重视路明非的样子，而且，我能感觉到，路明非似乎对你很重要。” 　　 “你说这话会让别人误会我和明非的关系的啊。”楚光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但是楚子航并没有笑，反而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看到楚子航这幅模样，楚光有些无奈：“好吧。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路明非确实在我眼中很重要。说不定，将来能不能救出叔叔，还要看路明非的。” 　　 听到这句话，楚子航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那为什么还要让他转学呢？” 　　 楚光挠了挠脑袋：“也许是我想给这个衰仔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吧？其实，他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是他自愿选择的，而是我们这些人想要让他选择的。 　　 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如果全都被别人推着走，稀里糊涂地走到自己的结局，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让有的人有一次自己想要选择的机会。 　　 毕竟，从老唐和康斯坦丁那件事来看，我好像真的很强，有着能改变命运的力量！ 　　 而昂热他们的反应，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我想用我的这份力量，给更多人选择的余地吧。” 　　 “你不是很强，你是怪物。”楚子航轻声说道。 　　 “喂喂喂，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楚光有些哭笑不得。 　　 “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龙王。”楚子航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喂喂喂，一个站在人类这边的龙王不好么？”楚光饶有兴致地问：“如果说，你要是能和一个龙王妹子谈恋爱，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从历史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龙王是生来毁灭一切的存在，人类被它们视为卑贱的贱民，即使是与人类合作的白王，都在《冰海残卷》中留下了‘以贱民之血染红白银御座’这样的字迹。”楚子航冷静地说道，宛若在探讨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停停停，我们只是聊天，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楚光举手投降：“诺顿和康斯坦丁你也看到了，他们和历史上记载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诺顿，你不是还跟他见过么？他那个样子，是历史上那个最为残暴的青铜与火之王？ 　　 说不定，真的就有一个恋爱脑龙王，悄咪咪地潜伏在你身边，悄咪咪地喜欢着你……” 　　 楚光巴拉巴拉地说着。 　　 楚子航却只觉得楚光的话像是白噪音一般从他的耳际流过，楚光的技术很好，车内只能感觉得到微微的颠簸，车外的喇叭声遥远的像是天边传来的，路明非虽然战斗不行，但他的包扎手法却比那些执行部的小护士们还要专业，被涂了药的伤口微微发热发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舒服，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在那个男人在的时候？ 　　 楚子航静静看着前方喋喋不休的楚光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下。 　　 不管楚光是不是龙王，他这辈子注定要站在楚光这边了。 　　 想到这里，他静静地阖上眼睛。 　　 黑暗中，像是有一道亮光划过大脑。 　　 不知道为什么，一道纤细苗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身影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