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樱花 刀 竹雀
东京。 群山之间,一辆老式列车隆隆开过,在山间留下一连串的白色烟迹,随着山风与落樱一起飘散。 这是一辆老式的蒸汽列车,速度远不如现代的高铁快,在加上目的地又是遥远的北海道,在每个车站都要停靠,所以,乘坐这辆车的人要足足乘坐12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但每年春天的时候,总会有年轻的情侣以及休业旅行的高中生们乘坐这辆蒸汽列车旅游。 原因很简单,这辆列车的铁轨是二战时期铺就的,行走的路程全都在僻静的群山之间。 窗外的景色极美,无论是如水洗过的青山或者山上随风起舞的漫天粉色樱花瓣都给人一种极为赏心悦目的情调。 想象一下,在一个温和明朗的春日,伴随着微风,和恋人或者伙伴们在如画的群山之间呆上整整十二个小时,该有多么惬意。 但樱井明不这样想,他静静地坐在车厢里,抱住暗蓝色有些微微褪色的背包,和别的大包小包的旅客不同,他的背包里只有一本硬纸壳的日记本,只有抓住这本日记本,他的内心才能略微平静下来。 他这次乘坐这辆老式列车,就是为了去北海道埋葬这本日记本的。 这间车辆里人并不多,在他的对面,是一对看样子刚刚大学毕业的情侣,男生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和白色的羊绒内衣,女生则穿着米白色的羊毛套裙。 樱井明的嗅觉很灵敏,他是靠着嗅觉监控这间车厢的。 他可以清晰闻到,男孩偷亲女孩耳垂的时候,女孩浑身上下骤然散发出的荷尔蒙的气息。 模糊的影子在樱井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把手放在那女孩光滑的脊背上,一定能感觉得到,女孩浑身热得发烫。 而在那对情侣的旁边,则是一个带着兜帽和耳机呼呼大睡的少年,少年是车厢里为数不多的一人乘车的旅客,穿着带兜帽的灰色卫衣以及牛仔裤和复古帆布鞋,阳光打在少年的黑色发丝上,为少年的脸勾勒出一层金色的光影,伴随着窗外不断略过的青山和樱花树,美得就好像是青春电影中的画面。 樱井明呆呆的看着少年,心中想,如果他可以跟那个跟他长得一样好看的少年一样能够生活在阳光下,那就不会像是一只灰溜溜地老鼠一样流窜逃亡了吧? 樱井明,23岁,这是他逃亡的第十五天。 樱井明已经记不清爸爸妈妈的模样了,他只能隐隐约约记得,他的父亲是一名厨师,而他的母亲则是一名钢琴教师。 每天晚上,在明亮的客厅里,他坐在电视机前的毯子上玩他的玩具,他的妈妈在客厅里那架摆放着盛放的水仙的烤瓷黑钢琴上弹奏着清扬婉转的钢琴曲,他的父亲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厨房里传出饭菜的清香。 这是樱井明自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日复一日重复的画面,但就在他以为这幅画面将会伴随着他的成长日复一日重复下去的时候,血统检测的那一天,一切都被打破了。 樱井明这种人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他生在一个古老的世家,樱井家。 樱井家承袭着一种古老而又危险的血统。 这种血统带给了他们强大的力量的同时,又蕴藏了数之不尽的危险。 如果血脉稳定,他们则会有相比正常人会优渥得多的生活,甚至还能接触到传说中的里世界,成为其中大权在握的精英,掌握生杀予夺。 但如果血统不稳定,则会被判定为鬼,等待他们的就是终身监禁乃至抹杀。 而负责这一切判定的人,就是本家的执法人,也就是那群血统稳定的人中的精英人士。 樱井明很不幸,在五岁的时候,被被判定为血统不稳定。 本家的执法人带走了他,将他监禁在山中一个僻静的校舍中。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即使,他的父母有着每年一次的探望权限。 兴许,是在他检测出拥有危险的血统之后,他的父母就将他视为耻辱了吧? 兴许,他的父母在他离开之后,就已经准备再生一个了吧? 兴许,他的父母依旧是在日复一日的在客厅弹着钢琴,在悠扬的旋律中做着晚餐,而电视机旁的,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孩或女孩。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早就忘记了他这个有着危险血统,极有可能堕落成鬼的孩子。 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樱井明其实不怪父母,只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奈美老师告诉他,那叫做孤独。 他很孤独么? 他总是一个人在操场里双手抱膝,望着空荡荡的夜空。 他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 每次入睡前,警卫总会在他的宿舍外面加上粗大黢黑的锁链。 每年他生日的时候,只有身穿黑色风衣,整洁的白色内衬里绘着华丽浮世绘的执法人隔着钢化玻璃冷冰冰的向他询问。 他们在得知结果之后,会根据问题的答案,将他们这些有着鬼的血统的人划分成三个等级:红色、橙色、和绿色。 樱井明不知道红色和橙色会有什么结果,他每年都是绿色。 但他知道,那些被划分为红色或者橙色的家伙,会被立即从这所学校里押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所学校的教育会一直持续到高中,樱井明读完高中,到了该上大学的年纪。 医生告诉他,以他的血统,放在社会上,将会很容易暴走,犯下不可饶恕的恶行。所以,学校决定将他内聘为校舍舍工。 他依旧待在这座学校,晚上工作完成,进入宿舍后,警卫依旧会那粗大黢黑的锁链锁上大门。 医生安慰他,只要他每年的等级都是绿色,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将会有希望离开这里。 可是,一个四十岁的孤寡大叔回到社会上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人生理想如同梦幻泡影。 他的家人渺无影踪。 他的爱情更是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总之,在樱井明看来,他的一生已经被注定了,在那个鉴定血统的午后。 他是有暗恋的人的,就是他的老师,二十九岁的奈美。 但奈美老师一直拿他当小孩子,她也是血统稳定的精英,怎么会俯身下来,关注到他这摊烂泥呢? 樱井明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下去,直到他变成一个拿着扫把的中年秃顶大叔,再变成一个拿着扫把的佝偻秃顶老头。 但就在他用冰凉的水冲洗自己身体的时候。 一个男人出现了。 他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也可以做一只用尽全力扑向太阳的飞蛾,燃烧自己,哪怕只能获得一瞬间的灿烂。” 说完,男人就走掉了。 但他走之前,留下了那盒如同彩虹版渐变的针剂。 樱井明呆呆地看着地上散发出彩虹般光芒的针剂,第一次感受到,命运给了他选择的权力。 那么,是选择一辈子庸庸碌碌直到老死还是光辉灿烂哪怕只有片刻? …… …… 第二天。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眼皮上。 樱井明缓缓睁开眼睛。 在他怀里的是二十九岁的奈美。 奈美光滑灼热的肌肤早就变得冰凉无比,她的脊椎断成几节,露出白森森的喉骨,眼睛中满是惊恐。 樱井明感觉头痛欲裂,他努力回想,这才想起昨晚的画面。 他毫不犹豫的注射了一枚针剂。 世界在他的眼中变成了暗红色,他如同一只红着眼睛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奈美老师的宿舍。 欲望与杀戮,空气中满是灼热与香甜的气息。 樱井明尽情发泄着欲望与愤怒。 从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彻底变了。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称得上喜欢和迷恋。 本家的执法人告诉他,失控的家伙被称为鬼。 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头魔鬼。 他只能用锁链牢牢的锁住它,不让它出来。 但那支针剂让他开启了囚禁魔鬼的牢笼,彻底释放了他。 他不再是一个弱者,而是一个顶尖的掠食者! 他不再喜欢奈美了,猛虎会喜欢上乳白色的羔羊么? 不,他只会将其视为食物! 樱井明在所有人发现之前,打伤了警卫,逃出了校舍,开启了逃亡之旅。 在这十五天的时间里,他流窜到各个城市,猎食各种各样的女人,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只能获得片刻的光辉。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片光辉燃烧的更明亮些吧! 至少,在本家的执法人来砍掉他的头颅之前,他还能获得片刻的欢愉。 想到本家的执法人,樱井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是的,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会被本家的执法人抓到并杀死。 本家的执法人不像他这样是血统不稳定的鬼,他们是彻头彻尾的精英。 樱井明曾经亲眼看到过,他们用极其诡异的能力召唤出水流或者火焰,将妄图逃窜的鬼烧得一干二净。 而这样的执法人,黑色风衣下的内衬不过是最为朴素的艳鬼或般若。 据他们所说,最为顶级的执法人名为源稚生,是执行局局长、更是本家未来的大家长,他的实力,是他这样的人的千倍万倍。 樱井明曾经好奇地问过,那位传说中的执行局局长究竟长什么模样? 执法人一脸崇敬的说道:“你不会想要见到他的,但当你感受到黑一轮灿烂的光的时候,你知道,那就是他。那是传说中的天照命独有的光辉!” 樱井明似懂非懂,但他知道,他被眼前的执法人视作烂泥,而执法人却将源稚生视为天照。 烂泥和天照又有什么可比性呢? 他这样的蛾子,终究会被炽热的火光烧成灰烬。 不过,在这之前,他仍旧想要振翅。 樱井明缓缓睁开眼睛。 他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在他的左边,是一名穿着高中制服,像是休业旅行的少女。 少女一头黑色靓丽的长发披肩,穿着整洁的白色衬衫内里,外面套着奶白色的羊毛衫,勾勒出柔软而又美好的曲线,下半身则是黑色的百褶裙以及穿着黑色丝袜的修长双腿,两只黑色的皮鞋乖乖并拢在一起,透露出一股极其乖巧温顺的气息。 她背着红色的背包,双手抱着一只灰色的小猫瓷塑,眼神澄澈而又美好。 樱井明很讨厌那样的眼神,但又忍不住被其吸引。 他看了看女孩,又看看不远处的盥洗室。 只要将女孩骗进盥洗室,再堵住她的嘴巴,一切将会很快就结束的。 想到这里,樱井明的杀戮欲望便再也忍不住了。 “你叫做小圆是么?”樱井明微笑着看向小圆,露出极为绅士的微笑。 眼前的羔羊透露出清纯与澄澈的气息,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哎,是!”女孩绷直了身子,大声说道,就像是在回答老师的提问。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么?其实,我是一名魔术师哦,我是通过魔术知道你的名字的。”樱井明继续微笑看向女孩。 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他的笑容的魅力。 尤其是他解放了血统之后。 “哎?是么?好厉害!”女孩睁大眼睛惊叹。 樱井明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口中有些干涩,只能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 他长得很英俊,只要随便几句,那些女人们就会忍不住凑上前来对他动手动脚。 这也是他为什么很容易就得手的原因。 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就好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在对变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气球的小丑叔叔的热情欢呼,充满了真挚与无邪。 这就让他暴露出了他只是一个看过寥寥几部日剧对白的宅男的窘迫。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好在小圆似乎感受到了樱井明的窘迫,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忽然凑到樱井明耳边,指着睡觉的少年悄声说道:“魔术师先生,那你能告诉我他的名字么?” 樱井明只觉得一股热乎乎地气息喷涌在他的耳垂上,这让他心头一热。 但随即,他就僵住了。 他看向戴着耳机睡觉的少年,有些无奈。 这让他上哪知道去啊。 他只是看到了女孩胸前别着名为绪方圆的胸牌而已! 就在樱井明准备敷衍过去的时候。 对面传来清晰的男声:“楚光,我叫楚光。” 樱井明有些错愕,猛地抬起头。 那个睡觉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耳机和兜帽,俊朗的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看向他和绪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