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只想把责任背到自己身上，那样的话这个孩子就会轻松一些…… 　　 里尤的想法未能传递给他。 　　 “如果……你……没有离开我们的话……”南川突然换上了毫无温度的声音，“……五月就不会……” 　　 原来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了。 　　 他现在是在责怪她。 　　 但他说得没错。她本来说好了要带他们去静灵廷，但又觉得还没到时机，就单方面地告别了他们前去自己的旅行。可就是这一天的功夫，要是她再晚走几个小时，五月都不会死。 　　 偶然也是能伤人的。 　　 她原本可以听从他的挽留，在这里再住一阵子。但她没有。 　　 她为了避免自己在这里留下太多依恋，而延续了自己当断即断的作风，无视了他们的好意。 　　 “南川。”里尤的心情也很糟糕，“对不起。” 　　 被她的道歉一刺激，南川反而更加歇斯底里了。 　　 “为什么？”他潜藏在心底的愤怒也一触即发，“为什么只有五月活该被这种无妄之灾夺走性命？！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这条街道上有那么多的人渣！他们活着都是在污染世界！可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而是五月？！” 　　 “……南川……”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在他一拳打在旁边的石块上之前，她阻止了他的自虐行为。 　　 “别做傻事！” 　　 她用双手拦住他的身躯，她的力气大得吓人，南川再也没法前进一步。然后，他突然哽咽着跪在了地上，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那些支撑着他站起来的动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我……不能原谅……” 　　 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滴在了里尤的手背上，凉凉的，在夏夜的风中格外清爽。 　　 里尤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缓缓弯下腰。 　　 她轻轻地搂着他的肩膀，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是我的错。”她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尽快冷静下来，“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吗。” 　　 南川被这团接近自己的温热勾起了一丝讥讽的微笑。 　　 “事到如今，倒是装起善人了……” 　　 他话中带刺，里尤却觉得这是很正常的结果。 　　 毕竟她的确间接地害死了五月。她不是主因，也不是行凶人，但她原本可以救她。原本可以救她，却没有救，南川会恨她才在情理之中。 　　 “就算你说我装模作样也没关系。”她收紧了手，强迫他站起来，“……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没想到，在她做好了以仇人的身份面对南川的心理准备、打算快点找个新据点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他却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抱住了她。 　　 “久南……” 　　 他语气里的冷淡和讥讽都不见了。 　　 剩下的只有失去某物的怅然，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时的急切。 　　 里尤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定下神来，才落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怎么了，南川？” 　　 “我……现在……只有你了……”他的眼泪只有几滴，但就是这么几滴眼泪，浸染在她的衣襟上，让她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无助，“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是在害怕吗。 　　 害怕连她也一起失去了？ 　　 她的辞别对他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里尤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嗯。”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她缓缓地将下巴贴在南川的额头上，“我不会抛下你的，放心吧。” 　　 说完这句话，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南川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 　　 “五月她……”南川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知道。”她用食指轻触着他的嘴唇，“我知道。别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 　　 南川的眼睛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阳光。 　　 那是他未干的眼泪的作用。 　　 他的呼吸逐渐平静，刚才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好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去想这些之后，他一点一点地垂下眼帘，身体也失去了重心，差点直接倒在地上。里尤连忙加大力度抱紧了他。 　　 “咳……” 　　 他好像呛了点灰，一不留神就咳嗽起来。 　　 里尤只好劝道：“抓紧我的手。” 　　 他照做了。 　　 里尤搀扶着他，向废墟外的方向走去。她不能确定那道黑腔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黑腔出现，所以她要想办法带他先去别的地方治伤。 　　 “呼……” 　　 在走路的过程中，她的耳边就是南川粗重的呼吸声。想必他也在经受伤痛的折磨吧。 　　 “会好起来的。”她说着自己能说的最温柔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赢了，南川。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不会再走了。” 　　 得到这个答案，南川的眼神亮了一下，但他马上着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是下山的路……吗……” 　　 “我们得去更安全的地方。” 　　 他似乎有种自己被骗的感觉：“……结果你还是要走吗……” 　　 “我会带你一起走。”里尤摇了摇头，说，“咬紧牙关坚持住。很遗憾，现在的我没有办法使用回道……我必须找到一个能给你清洗伤口的地方。” 　　 “久南……” 　　 他打断了她的陈述。 　　 里尤停顿了一下。她不喜欢麻烦的事，可是不知为何，麻烦的事总是喜欢主动来找她。在短暂的走神后，她恢复了最初的友善。 　　 “嗯，我在。”她示意南川可以继续往下说。 　　 但南川没有说出她想象的台词。 　　 他只是在抱怨： 　　 “……好痛……” 　　 什么嘛…… 　　 她在心底松了口气。 　　 “别想着痛，想点别的事。”里尤想方设法地说着有的没的替他转移注意力，“等你的伤口做好应急处理之后，我们就去静灵廷。我的家就在静灵廷外的街道上，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樱花树……” 　　 他听着她谆谆善诱一般的声音，居然觉得有些乏了。 　　 迷迷糊糊地，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的尽头，在他最初做出选择时的刹那发生的事，还像刚刚发生一样清晰可见。他被靠近自己的热源所吸引了。不过，此刻的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 　　 就让这个梦……一直持续到最后的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