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规模极大的沙尘暴,席卷了圣城以南的数个城市。 飞沙打在窗子上簌簌作响,圣城的居民们蜷缩在房间里,母亲安抚着瑟瑟发抖的孩子,自己脸上也是满面愁容。 蓄养的牲畜,骆驼、马匹以及山羊,等明天起来,不知道要跑丢多少。 辛辛苦苦囤积了十余年的财富,可能一朝就打回原形。 年末给神灵大人的奉养还是不能少,派来收税的神官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但他身后的战士种凶得很。 忽然之间,门外的响动停止了。 沙尘暴停了。 乱窜的牲畜,倾倒一半的房屋,被龙卷带上天的羊羔,连同屋里哭喊的孩子,叹气的父母都停住了,像空间被凝固了一般。 唯一诡异的地方便是“停止”的边缘,外界风沙依旧,杂乱喧嚣。可当肆虐的风,裹挟着沙尘一进入“停止”的力场,风和沙尘便都停止了。 凝固的风沙中,唯一可以移动的,是一个颇有男人味的女人。 原本的披肩长发总是往眼皮子底下和嘴角甩,让他十分不耐烦。于是,寂灭随便从长裙上撕下一截布料,随意地绑在头上。 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但至少人舒服了。 他看向黑暗中的高塔,虽然顶部已经被斜斜地削去了一截,但仍是整座圣城中最高的建筑。 寂灭毫不犹豫地直奔这个地方,街道在“停止”的作用下,是一片死寂。 透过未关紧的门窗,偶尔能瞧见一两个畸变的妇人。每当他兴致勃勃地想要仔细欣赏,可畸变的部位总能精准地倒他胃口。 他将一脸惊恐表情的乐白放在原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脸蛋说道: “我把施加在你身上的限制解开,待会会有一场苦战,你能帮我吗?”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可乐白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轻轻推了推,乐白在原地晃了晃,似乎还未从“停止”中恢复过来。 “嗯?” 没解除吗? 寂灭刚感到一丝诧异,就看来乐白蹦上来,想用头顶给他来一记头槌! 当乐白的脑袋瓜,离寂灭的下巴还有不到一公分距离的时候,乐白硬生生地顿住了。 寂灭的能力再次发动了。 “我不是坏人啊,乐白。”寂灭摸了摸乐白的脑袋瓜:“我只是一个好色的普通人而已。” 可乐白的眼神已然气愤。 “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只有强行去做了。到时候脱兔和我一起死了,你不要难过哦。”寂灭道。 可乐白还是十分固执,当然,也有可能是寂灭高估了脱兔在乐白心中的分量! 他一手把乐白夹在腋下,往高塔而去。 到了高塔,他才真正见识到这里的女性质量。 和联邦女性不同,这里的女性多数更加高挑。由于高塔内的神官们,大多数都是高等人类,没什么异于正常人类外观的畸变。 所以很多人直接长在了寂灭的审美上。 他不断地强行使自己清醒,虽然美女很好,但眼下的事,关乎性命。 美女虽好,但也要有命去欣赏。 高塔的顶层,寂灭找到了石棺,却没找到空间天启的遗蜕。 他目光一凝,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尸体呢?!” 他的反应之大,还是吓了乐白一跳。被夹在腋下的乐白,清晰地看见了寂灭在抖,整个身体都在抖,指尖变得苍白。 他在原地踱步、打转,嘴里说这些听不懂的词: 什么“会死”、“拖累”、“都会死”之类的。 半晌后,他才猛地记起什么,往楼下跑去。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位身材十分“哇塞”的美女,如何形容呢? 她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一些二十岁出头的小伙,便会自觉血脉偾张。 可寂灭这个时候,竟然没了哪方面的心思。他直接给女神官解除了能力,在后者还处于惊慌中的时候,怒吼道: “尸体呢?” 女神官一时竟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寂灭压着脾气,缓了又缓,女神官才战战兢兢地问道: “什么尸体?” 寂灭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的神,石棺里的人!” 女神官立刻道:“神放弃了他的子民,然后离开了。” 她说的,是池平利用【神谕】施展的巨大投影,呈现神降的景象。他们没看见“神”从石棺中逃跑的情形,因为后者是直接进行的空间跳跃。 但池平让神说的那句“神不需要信徒”,只有神官们听得懂。 普通信众是听不懂的,所以池平又施加了一轮流水打击,驱散信众。 于是,在普通信众看来,是神发怒了,神在惩罚不虔诚的子民; 可是在神官们看来,天都塌了。 神不需要信徒,这就意味着,神官老爷们高高在上的地位,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能要没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愚民们不懂“神”的语言。只需要告诉他们,由于他们还不够虔诚,神生气了! 回头还能以此为理由,向民众收一笔悔罪金。 此外,修缮高塔的费用也得信众来出,谁不出就是不虔诚,不虔诚神便会再度降下惩罚! 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向民众要钱。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教宗被斩了脑袋。 不过还好,他们还有大神官。 高塔上,寂灭被女性神官的言语给镇住了。 他是百分百确定空间天启早已陨落的,如果不是眼前的女神官神态十分真实,他都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你们的神,不是死了吗?” “神又活了,先生。”女神官的声音都在颤抖。 “见鬼了。”寂灭来这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这下神一活过来,把他给整不会了。 空间天启身上有一个部位,是脱兔千方百计想要获取的。 这样东西,是空间天启打造界门后,留下的钥匙。 是贯通迷雾内外的钥匙! 寂灭和脱兔不一样,寂灭是悲观派。 悲观的原因是他认为:人,哪怕是s级,也不可能是“不可知”的对手。 他曾从导师的口中,听闻过“不可知”。 所以,他很早之前就绝了晋升的念头,反正自己的实力十分不错,当个富贵咸鱼是没问题的。 他是不愿意去打开这条界门,徒增风波。 就算两百多年后,千年大劫降临,文明毁灭。那在这之前,他至少也还能再享受两百多年的富贵生活,不是吗? 他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知道你们的神,最后去哪了吗?”寂灭又问。 女神官摇了摇头,但又点头。 “说。”寂灭手上用了几分力。 女神官解释了一番,她确实不知道神离去的方向,但是她看见了那个杀害教宗的凶手,逃去的方向。 为了保险起见,寂灭又询问了其他神官,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当下便往池平所在的地方赶去。 —————— 池平看着漫天凝固的黄沙,悬浮在空中的石屑,以及刹在坡面上的流水。 还有高手? 就在池平愣神的空当,就看见天上有人过来了。 竟然还是个熟人,寂灭踩着悬停在空中的沙砾,很快出现在了池平的头顶。 他的裙子已经被自己撕裂了,还岔开腿站着。光滑笔直的大长腿一览无余,更别说还有四角的安全裤。 池平看向寂灭的时候,寂灭突然也看向池平。 这一下,还整得池平有点尴尬。 总不可能说我在偷看你吧?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也很尴尬。 所以—— 池平定定地站直了身子,动弹不了一点,也装出了被定住样子。 规则系能力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无法控制实力在他之上的人。 面对实力比自身要低的对手,就如砍瓜切菜一样简单;但面对实力和自己差不多的对手,就有些吃力了。 更何况还是池平这个怪物? 可寂灭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池平身上,反而在倒下的那具无头尸体——空间天启身上。连乐白都被他放在了一旁。 他直直地扑向这具尸体,忽略了在一旁的池平。 然后,他不停地检查,确认尸体的真实性。 在完全肯定是空间天启之后,寂灭松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随后一把脱下了空间天启的裤子—— 这让池平险些没有维持住伪装,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那是具尸体啊! 倒是乐白,竟然还能维持伪装,看来小看她了——个屁的。 明显不对劲啊,如果是空间凝固之类的能力。那为什么“脱兔”会不受影响。 显然其中还有内情,池平先是小心地观摩着。 只见寂灭用小刀,在空间天启的膝盖骨上划了一圈。在他的半月板下,取出来一块东西。 是一块扁平、椭圆形状的石块。 为什么空间天启要把东西放在自己的膝盖骨? 为什么“脱兔”会知道? 拿到石块的寂灭显然松了一口气,这东西还没被池平得到,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寂灭的认知中,万一这东西被池平拿到。然后在脱兔的建议下,拿来补全界门,从而开启迷雾内外的通道。 引起“不可知”的注视,那么一切就完了。 文明又要重新开始,世界被提前毁灭。 于是,他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毁掉它! 他高高扬起小刀,试图将石片砸碎。可下一秒,他手被反震得生疼。 “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不是什么好习惯。” 池平说道。 寂灭那一刀直直地斩在了池平的手背上,连一个白印子都没斩出来。 但池平不急不缓的声音,却让寂灭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石片已然到了池平的手里。 即便尸体过了数百上千年,可石片上还沾有新鲜的血迹。 池平用石片在地面上刮蹭了两下,听声音一时间也分不清是什么质地。 “你不是脱兔吧?” 池平看着寂灭,说道。 寂灭不答,只是指着池平上手的石片,厉声道:“把东西给我。” “我偏不。”池平道。 寂灭有点咬牙切齿:“你在毁灭这个世界,你的家人,你的亲朋,都会因为你今时今日的这个举动,而受到牵连!” 池平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夸张的情绪,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说出来,我听听。 “毁灭世界什么的,听起来过于夸张了。” “你手上的这个东西,就是一个魔盒!”寂灭以十分亢奋的语气说道:“一旦打开它,就会释放出滔天的凶恶,和不可战胜的怪物!” “具体一点呢?”池平皱眉,对方总说这些空话大话,毫无意义。 听到池平这句话,寂灭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冷静了一些,然后以正常的音量说道: “我不知道。” “你在逗我玩吗?”池平皱眉。 你说得这么严重,可一到具体事情了,你说你不知道? “我也这么问过我的‘导师’。”寂灭说道:“他给我讲述了界门那边的情况,可听完之后,我忘记了。” 池平皱眉,这么大的事,应该不是忘记这么简单。 然后,就听见寂灭继续说道: “我记不得导师给我说过什么,但我记得这次交谈。 “似乎有一种规则,实力没到或者不符合要求的人,不论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关于界门那边的事—— “在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忘记’! “即便那边的事情,‘导师’给我讲过很多次!可我不记得了! “这可能就是‘不可知’的由来!” 池平皱眉,他原本以为s级之上的“不可知”,是对对方实力强大的形容。 即:超脱认知般的强大! 可是从寂灭的讲述看来,更像字面意义上的不可知。 但问题来了,既然寂灭会忘记。那么他为什么又知道,这个世界会因为打开界门会被毁灭呢? 池平说出自己的问题,然而寂灭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 花了较长一段时间,寂灭才缓过来。 “‘导师’说,我不停地窥探界门外的情况,被规则降下了诅咒。”寂灭的声音很低沉,他整张脸埋在黑暗中。 “我原本掌控身体的时间,比脱兔要长得多。 “可是自窥探了界门外的情况之后,我活跃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每当我沉睡时,我的意识都在遭受磨难! “但每次醒来后,就如同窥探那边的情况一样,我只记得苦难,但具体是什么样的苦难却忘记了! “但是毁灭,这个词,一直在我脑海中没来由的反复出现。当得知界门存在时,这感觉更强烈了!” 此时,池平的脸色已经有些严肃了。 “世界毁灭”、“不可知”、“导师”、“忘记”等等关键词,再给池平带来庞大的危机感的同时,又在池平的脑海里转换成另外一句话: 开启界门的时候,记得先开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