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纠葛
疏散的枯枝萎靡不振的低垂着,在风掠过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在宋白芷一声送客后,几枚落叶被风粗暴的拽落下来,颇有些门庭冷落的意味。 “看来宋当家,今日是铁了心要当这出世之人了!好!好!好啊!那咱们就走着瞧!”陆建勋从未被如此下过脸面,这下算是彻底怒了,拍手鼓掌着连声道了三声好。 宋白芷看着他跳脚,反问:“身在闹市,谈何出世?” 陆建勋嘲讽道:“我若是有朝一日能达到宋当家的‘率性’,此心必然也可向空山。”他说完,一甩斗篷,走向大门。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眼中闪过一丝看热闹的笑意。虽然听说这陆建勋多为小人做派,但没想到,与女子的口舌之争也要辩个分明。 宋白芷‘率性?’怕是在暗指二人的坊间传言,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宋白芷生性放荡,空有背景没脑子,否则怎么会选择包庇‘罪人’,来开罪他。 宪兵队见领头人走了,他们目光相觑,做了撤退的手势。 然而,在陆建勋即将一脚踏出府时,宋白芷送了他一句话。 “身愿处闹市却言心向空山之人,面多幽阴哀怨,嘴下眉垂,琐碎华服。或珠流玉翠,环金装表,无决绝心之力亦无退俗之心,不过空口戏言,随风而散,可笑一般。” 陆建勋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他气的面红耳赤,深吸了好一口气才缓过来,底下人想来扶他,却被他一脚踹开。 他凶神恶煞道:“滚开!”只是这话是说给宪兵听得,目光确是落在宋白芷身上。 黑瞎子直接乐得笑出了声,得,这骂的更难听的来了。这宋当家啊,怎么不干脆说这陆建勋是寡妇相呢,太有意思!’ 陈皮的目光落在了黑瞎子的身上,显然是因为他笑道太猖狂了,看起来很欠收拾。 陈皮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陆建勋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宋白芷的话,能让黑眼镜笑成这个样子,显然是说的更难听。 黑瞎子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他知道,宋白芷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是另一种极端的傲慢与自负。傲慢到漠视钱权尊卑,漠视七情六欲,也漠视人命。 同样,她也自负到极点。狂妄到敢接常人所畏惧的重担,敢在任何情况下以小博大,达到目的。 但其实宋白芷比所有人更像一个旁观客,脱离世俗之外,可又带着沉郁刻骨的仇恨。 她的仇恨太过于复杂,让黑瞎子无法分辨,她究竟是恨那已经魂销九泉的宋家人,还是别的?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这么一个惯会权衡利弊的人不计后果。对于黑瞎子这玩世不恭的性子角度来看,这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宋白芷松开了紧拽着陈皮的手,她神色沉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陈皮余光扫视众人,示意底下人离开。 黑瞎子对着宋白芷,笑着用食指推了三下墨镜。转而看着即将西下的天色,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三更见。’ 宋白芷看懂了他的暗号,只是她为什么要和他私下详谈?,难不成对方有更值得作为筹码的东西? 陈皮只当没看见黑瞎子的动作,转而牵起了宋白芷的手向屋里走。是避嫌不让旁听的意思。 不等宋白芷抽出手,就听见陈皮问:“你和黑眼镜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宋白芷如实道:“他背后有灵,只有我能除。”陈皮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这话从宋白芷口中说出来,他便信了大半。 见陈皮皱起了眉,宋白芷补充道:“他快被拖累死了。” 听见这话,陈皮看向了她,神色瞬间警惕了起来:“你别告诉我,你想替他拔除邪祟。”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态度的强硬,陈皮缓和语气补充道:“算命驱邪一事,自有八爷在。用不着你插手给自己招惹麻烦。” 当初张启山的事,在他这里还没过去。 而那一场早已被扑灭的火,也在这两年余间,成为了他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绝对不会让宋白芷再和这些危险的东西挂钩。 如果宋白芷再次消失,他绝对会疯的。 宋白芷语气平和的陈述:“黑瞎子是你的人,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也并不打算管他,更何况我手头上的事物还有很多没处理。” 陈皮狐疑的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的表情,似乎想要分个真假。 很久,宋白芷缓缓朝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如同散去冷冽后的珠辉玉映,华贵,颓靡又诡艳。 “陈皮,你看错人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也没那么善心管旁人的闲事。”宋白芷就是在刻意的透露皮相下的不堪,好让他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 什么不善言辞的好人,这种壳子不过是她为了目的而做给外人看的假象。 陈皮闻言拍了拍心口,吃惊的感慨道:“那可真是太吓人了。”他全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示意她继续说。 宋白芷凝噎:“……” 陈皮神色认真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不要用你告诉我。因为我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你也别妄想着这样能够劝退我,我这人生来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这辈子也不会改。” “不过…。”他不说了,只是看着宋白芷,挑了挑眉梢,促狭的笑了一声。 宋白芷不解:“什么?” 陈皮贴近她,在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垂头低语:“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什么善人,不会管旁人的闲事。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陆建勋?这闲事,闹大了,可是要抄家问斩的。” 宋白芷沉默不答 陈皮盯着她片刻,笑了两声,又轻又冷。“啊…也是,我怎么忘记了。虽然我没进你们宋家,楚家的祠堂,但外头可都知道你我是一家人。” 这样的笑却只持续了片刻,陈皮的笑意便淡了下来。他握着宋白芷的手,只一用力,便把宋白芷整个人拽得往前俯倾。 入鼻是夹杂在冷冽气息里的玉兰香膏,与苦药的融合。清浅雅致,仿佛直入佛堂清寡之地,遁入空门,却与世俗扯不清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