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篝火照亮了漆黑的夜,也照亮了围在神殿四周的百姓们畏惧且期待的黝黑面庞。 被吊在炉鼎上方,等待烹饪的空青垂眸,目光透过烈烈燃烧的火,看向了被捆在祭坛角落的沐朝颜。 作为唯一一个护着空青祭司逃离苍狼城的人,沐朝颜此时被神殿祭司捆在祭坛旁的石柱上,仰头望着被吊在上方的空青,神色焦急。 空青看出了她的神情,轻轻一笑,隔着灼人的火浪无声道:“别怕,我不怕疼。” 沐朝颜咬住了下唇,强自忍耐着。 她信空青,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幻境,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她仍旧乱了心神。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空青的在意,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从今日街头在苍狼城中奔跑,她就发现,为了空青,她甚至可能会杀人。 空青在乱她的道,可沐朝颜还是无法自控,被她乱了。 空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劝慰道:“再等等,朝颜再等等……” 沐朝颜得了安抚,将眼中的焦躁压了下去,顺从的点了点头。 她不忍看空青受苦,可空青决定的事情,她会尊重对方,并且守好自己的本分。 如果……如果她们真的伤了空青…… 思及此,沐朝颜握住了拳头,心中暗暗道:不,没有人能伤空青。 如果空青受伤,出了幻境,她要把海灵的居所,搅得天翻地覆。 -------- 很快,空青被吊了起来。 浩大的火焰托举中,被吊起来的少女祭司,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光,看起来圣洁而又诡谲。 一个身披斗篷,拥有琥珀色眼眸,留着海藻般紫色长发的神殿祭司举起一把火,挥开了身前的黑暗,对着神殿祭坛下无数双黑白分明等待着救赎的眼,朗声道:“白凃神谕,饮下‘百花人’祭司空青的血肉,就可在‘黄沙’中幸存。” “'百花人空青'自愿献身,那么谨遵白凃神谕,为银月百姓授血!” 话音落下,底下的信众齐齐俯身,对着漆黑的夜空跪拜行礼:“白凃在上,佑我银月!” 如浪的祈祷声中,手握火把的祭司猛然转身,抬眸望向空青:“放血!” 一声令下,五名候在篝火旁的神殿祭司一同释放神术。 明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苍穹,齐齐落在了空青身上,在她雪白的身躯下,划下五道不同的伤口。 鲜血顺着祭司圣洁的躯体蜿蜒而下,划过平滑的腰腹,修长的双腿,最后滴落在圆润粉嫩的脚趾,滴答一声落入沸腾的锅中。 霎时间,空青便成了一个血人。 被捆在祭坛旁的沐朝颜见到这一幕瞳孔紧缩,她咬住了牙关,指甲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掌心。 过度的愤怒让沐朝颜的脑袋一片嗡嗡作响,险些陷入了狂乱。 识海翻涌,似乎有无数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她脑内回荡:“挣开束缚挣开束缚!” “去救空青,去救空青。” 可是不行! 不行! 沐朝颜狠狠地扼住自己的欲望,遵从了空青的意思,与她一起安心地等待着“白凃”最后的来临。 纵使被划过成了血人,可空青仍旧镇定。 昔年在绮华手上,她不知流过多少血,窒息濒死,都是家常便饭。 身体的血液在流逝,但在篝火的炙烤下,空青并不觉得寒冷。 她忍着疼痛,抬起自己面无血色的脸,对着台下的信众,温和而坚定地开口:“昔年,银月大祭司行走在荒漠中,遇一饥饿长蛇捕食沙鼠,大祭司不忍沙鼠身死,又不忍长蛇饿死。”(注:本故事挪用佛祖割肉喂鹰) “遂割……”空青顿了顿,继续道,“割下一块臂肉,喂养长蛇。” “如此,蛇鼠皆可活,而大祭司只损失了一块肉。” “此乃义举。” 底下信众仰头,在通红的篝火中看到空青那张浮现着百花国图腾,却异常圣洁的脸,心神随着这片篝火开始动摇。 空青垂眸,悲悯地望着那些在篝火中不忍看过来的信众,淡淡笑道:“如今在座诸位,觉得饮我血肉,便能活下来。” “我愿做此义举。” 讲经八日,空青已经很有神殿之主的气势。 若不是今日‘曼殊’在人群中撺掇,她与沐朝颜的逃离路线,也不会那么困难。 此刻听得空青如此这般慈悲之言,一些信众,例如被她引入城中的罗梭遗民再看她的脸时,已经不怕她脸上浮现的图腾了。 漆黑夜色里,甚至有些信众已经匍匐在脚下:“白凃在上,感怀祭司大人义举……” 百姓们在惶恐不安,却又愧疚畏惧。 但求生欲望还是压倒种种良知,一些信众甚至恬不知耻的开口:“请大人再宽容些,割肉喂我吧!” 小小的声浪汇聚成一片汪洋,不多时所有苍狼城的百信都跪在空青脚下,声声逼迫:“请大人再宽容些,割肉喂我吧!” 数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竟然比苍狼城上空飞舞的妖魔,还要可怖。 空青虚弱地笑了一下,浮在苍穹之上的戴着面具的‘黄沙’俯冲而下,化作一道虚影飘到空青身侧,贴在她耳畔,与她一起看向底下的信众。 ‘黄沙’,也就是“曼殊”揭开了面具,冷冷一笑道:“你看,你都放了血,可她们却觉得,仅仅是血,还不够。” “她们还要吃你的肉。” 曼殊凑到空青的耳畔,半拥着她一般,困惑而不解:“她们就是这么贪得无厌,你还要救她们吗?” 空青深吸一口气,语气笃定:“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