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垂眸,温柔地望向她:“当然,等咱家有钱,我们也去给你拜个山门,看看有没有修炼的福气……” 小合欢心里欢喜极了,自从知道所谓的“海神”是修真者之后,她心里就存了一个梦。 织网的时候,她望着天上飞的海鸥,就想着自己以后能不能像鸟一样飞。 她跳入海中,见游来游去的海鱼,就在想她以后能不能也在海里住那么久。 小小的孩子心里种下了一个修真梦,一直到海神节前夕,出海打鱼的父亲回来了。 去码头接父亲的时候,小合欢很高兴地说了自己以后的设想。黑壮的父亲将她举在臂弯里,哈哈大笑:“好,我女儿要修真!” “那爹就多打点鱼,攒攒钱,供我女儿叩山门!” 旁边的小孩都在起哄:“叩山门,叩山门!” 次日傍晚,渔村的每一户人家门上,都挂上了胖乎乎的鱼头灯。鳞次栉比的烽火汇成了一道灯海,与天上的星河遥相呼应。 灯海辉煌,星河璀璨,在光盛放的最热闹处,搭了一座海神台。 海神台上,祭司海神的巫女向庄严肃穆的海神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鱼米丰收。 拥挤的人群里,应合欢骑在父亲的肩头,听到祭祀的巫女唱“与女游兮九,冲风起兮横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引用《楚辞.河伯》) 当巫女的歌声唱到海神骑着石鳌游海龙宫时,天空闪过一道白光。 “刺啦--” 耀目的白光在天上如白星般骤然迸发,只听见“嘭”的一声,天上星河与地上灯火,在这道光中失去了所有的明亮。 应合欢抬眸,望向天空,双瞳被这道白光所捕获,在刺目的白光中,只觉得身体都飘了起来。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在远去,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极为模糊。 在白光褪去之后,天上的星河好似裂开了一道缝隙。 “咔擦……咔擦……” 鸡蛋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四下的百姓吓得受了一惊,就连台上的祭司也停止了祭祀之声,抬眸望向了空中。 滴答,滴答…… 有红色的雨顺着天空的缝隙漏了下来,那滴雨落在祭司的脸上,带来冲天的血腥味。 祭司颤抖着抬手,抚摸着自己面颊上的血,颤声道:“血……是血……” “天死了…天死了!” “神明已死,万物失灵!”台上的祭司大叫着,挥舞着手臂,惊叫着跳下神台,“不幸来了!” “快逃命啊!” 她跳下神台的那一刻,只听得“嘭”的一声,天空骤然炸开。 天,裂开了! 满天星光更明亮地洒落在海城之上,压过了煌煌灯火。一群身穿赤色衣物的人如离开枝头的枯叶,从空中纷纷坠落。 在这群散落的枯叶之蝶中,有一人拿着号角,发出了濒死的呐喊:“敌袭!” “魔宗敌袭!” “快跑!” 这是巨鲸陨落前最后的呼喊,片刻之后,星河裂开的缝隙处,填满了白衣黑肤金瞳的人。 他们踩在魔毯之上,手中高举着一团火,如朵朵盛开的彼岸花,朝着下方的灯海扔来。 “杀!” “除了孩子,一个都不放过!” 火……漫天的火,从西边烧到了东边,将漆黑的夜烧成了滚烫的烟霞。 呛人的火焰中,应合欢趴在父亲的背上,看着他牵着母亲随着人流仓惶奔走。 一道道赤色的火焰从她们身边掠过,每击中一个人,那人就在赤焰中化为灰烬,形成一颗颗赤色的珍珠。 一颗,两颗……千颗,万颗…… 密密麻麻的人群化作了珊瑚珠子,朝着火焰深处滚去,只余下孩子们仓惶的尖叫。 就在这时,一道光从身侧来,准确地洞穿母亲的心脏。 “阿莲!” 随着父亲的一声大喊,火焰裹住了母亲的心脏,像是一团火烧穿了一张纸一样,赤色的火焰从母亲的心口朝四周蔓延,霎时间将她的身躯燃烧的一干二净。 应合欢瞪大了眼睛,望着母亲的身躯在火焰中随风化去,只剩下一颗赤色的心脏被压缩成拇指大小的珊瑚珠,叮当一声,坠落在地。 滚烫的泪水从孩子的眼睛里滴落,应合欢扯着嗓子,痛哭大喊:“娘!” 就在这时,父亲弯腰想去拾取母亲滚落的珊瑚珠,有一道火光袭来。 父亲的身子一矮,在火焰中化作灰烬,随着母亲一同消失。 身下的依靠消失殆尽,小小的孩子重重地摔倒外地,磕得头破血流。她瘦弱的身躯像只无袖的青蛙一样,趴伏在地上,狼狈地收着珊瑚珠。 冲天火焰里,黑瘦的小孩趴在地上,哭的泪流满面,将一团珊瑚珠揽入怀中,一边揽,一边哭着大喊:“爹……娘……” 嘹亮的哭声在火焰之城中响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火焰消逝时,所有的红色珊瑚珠都被收走了。只余下满城不到十岁的孩子,在烧的一片漆黑的城中,抖着瘦弱的双肩。 当第一缕晨光照到往昔繁华的临海城时,半大不小的漆黑小孩从各个角落里探出了脑袋,看到了一群姗姗来迟的赤色修真者。 那些人就是万器宗的修真者。 在海灵真人与绫音真人渡劫飞升失败后的一个月,魔宗宗主赫连禅晋升大乘期,令魔宗众人突袭中洲靠西的凡人城池。 一夜屠了十五城。 而在此之前,西洲在魔宗治下,所有凡人皆化作灰烬,早已灭亡。 小小的应合欢,则因为这场浩劫,失去了双亲,被万器宗收入门下,做了一名杂扫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