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宛儿终于忍耐不住，痛哭起来，何铁手也不禁感动，跟着流下眼泪。罗立如却不敢耽搁，忙将女子抱入附近一间门房，让焦宛儿取来自己的急救箱，又叫来安小慧让她在屋外哄好孩子，然后便开始手术。　　 当初成不忧是在腕上一寸处被斩断，比何铁手略低了半寸，操作难度倒是相差无几，只是先要在铁钩之上将手腕重新切断再进行缝合。　　 焦宛儿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出去呕吐，吐过之后又回去继续帮忙。安小慧在门外瞧了两眼便不敢再看，转头逗弄起小孩。到底还是何铁手最狠，全程若无其事，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手术顺利完成，麻药的效力也开始渐渐散去。接下来，罗立如帮她打通经脉又废了不少功夫，一是因为他内力较弱，二是因为何铁手断腕太久，经脉早已麻木。待到最终大功告成时，罗立如的额头早已沁满汗珠，内力也损耗了不少，但此时根本顾不上休息，又赶紧去救治其他伤员。　　 第二天一早，罗立如正在衙署内和众人商议军情，忽来士卒禀报，说是城外有四人求见，自称是摄政王多尔衮的使者，分别叫作祖大寿、洛布德、温方达和吕七。罗立如不敢大意，让沙天广、汤阴双杰和铁罗汉去将这四人带了过来。　　 祖大寿出自将门世家，万历三十一年便入伍从军，在王化贞、孙承宗、袁崇焕等人手下屡立战功。崇祯四年，他在大凌河筑城时被皇太极率兵围困，粮尽后吃光了战马和两万筑城民夫，万般无奈之下归降了后金，但很快就骗过皇太极逃回锦州，又继续抗金。直到两年前，他于锦州再次被围，城内重现杀人相食的惨状，终被逼得二次投降。对于此人的功过是非，多有争议，说他是汉奸、罪人，也不尽然，但无论如何，罗立如一想起吃掉两万民夫、堆骨为柴的惨事，便觉腹中翻腾欲呕，浑身汗毛倒立。　　 不一会儿，四人被带入大厅。祖大寿已经六十多岁，拖了根花白的辫子，容色颇为苍老憔悴。洛布德倒是比较年轻，约莫二十七八，高颧深目，额头上还有道长长的伤疤，看起来也是个狠角色。温方达和吕七老老实实跟在二人身后，全无半点江湖高手的骄傲和霸气。　　 罗立如看到祖大寿的模样，不禁暗自叹息，心里也说不清是憎恶还是怜悯，待得四人施礼拜见过后，还是客气了一句：“久闻祖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晚辈深感荣幸。”　　 祖大寿不禁一愣，回道：“罗总兵年少有为，那才是威名赫赫，就连我大清的摄政王也是极为佩服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袁承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罗立如笑道：“袁兄弟，说起来祖将军还是你的长辈呢。”又转头对祖大寿说道：“这位正是袁崇焕督师的公子，不知祖将军可曾见过？”　　 祖大寿闻言一震，盯着袁承志打量了一番，颤声道：“你……你是……承志？都这么大了……你三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袁承志怒道：“祖大寿，你死了之后，有脸去见我爹爹吗？”祖大寿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吧，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罗立如叹道：“袁兄弟，不必如此。祖将军为我大明尽心效力几十载，大小战功不胜枚数，最后被困锦州，等不到援兵，这才不得已投降，也算不易了。”　　 祖大寿听了不禁泪流满面，若非有多尔衮的心腹洛布德在此，恨不得立时给罗立如跪下磕两个。袁承志不好拂了罗立如的面子，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罗立如问道：“摄政王派你们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祖大寿伸袖擦了擦眼泪，说道：“敢问罗总兵，豫亲王现下可好？”　　 罗立如回道：“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扭头对李二虎道：“二虎，去将豫亲王请来。”　　 李二虎一战成名，倍受众人称赞，今天议事也被叫来参加，心中很是兴奋。此时听到罗立如吩咐，挺胸应了声“得令”，趾高气扬地出了大厅，不一会儿就把多铎像拎小鸡一般提了进来，扔到地上。　　 昨日多铎因穿有铠甲，被砍中的右臂倒是伤得不重，但落马时却把左脚摔得脱臼，多亏罗立如及时救治，方才得以保全，只是走起路来还有些费劲，李二虎哪有耐心等他，直接给拎了过来。　　 祖大寿和洛布德赶紧上前将多铎扶起，又殷勤问候。多铎有些尴尬，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倒是辛苦你们了。”　　 祖大寿连道不辛苦，又转头对罗立如说道：“罗总兵宽宏大度，老朽佩服之至，现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姑妄听之。”　　 罗立如笑道：“若是劝我归降满清，那就不必说了。”　　 祖大寿早有准备，说道：“昨晚我们刚得到一个消息，罗总兵可能还不知道吧？”　　 罗立如心中一凛，问道：“可是关于李闯的？”　　 祖大寿回道：“不错。五月李闯大败官军，孙传庭逃回潼关，这些想必罗总兵已然知晓。”自上次郑起云前来报信，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对于那边的形势，罗立如一直非常惦记，此时听得祖大寿提起，不禁精神一振，竖起耳朵静待下文，只听祖大寿继续说道：“在那以后，闯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五日前已经攻到真定城下了。”　　 罗立如听了暗自心惊：“若祖大寿所说为真，那可大大不妙，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击败孙传庭后，先是破了潼关，在西安建国称帝，之后才从山西北上，经大同、宣化一路打到京城，如今他不入关中，竟然直奔京城，速度必然大大加快……”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孟伯飞忽然说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从河南到真定一路多少城池，怎可能二十多天就一一攻下？”　　 祖大寿叹了口气，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李闯早就开始散布谣言，说罗总兵被困盖州，弹尽粮绝，即将重蹈老朽的覆辙，所以，这一路上的官军全无斗志，纷纷不战而降。”　　 多铎听到这里哈哈笑道：“大明的文臣武将个个胆小如鼠，像罗总兵这样的英雄好汉实在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