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境前(三)
陆明离此刻正行走在楚国国都郢城的街道上,自下山以来他早已见识过不少国家。律法严明的秦国,体积庞大的景国,还有先前雍国的锁龙关,这些国家的城市,无论怎样都带着一丝丝压抑与沉重。 但楚国不同,陆明离一路走来,周遭金玉雕楼数不胜数,路上行人华服美饰,更是成群结队,楚国的"浪漫与自由"在六大霸主国中,最为明显,其国内氛围也最为"散漫"。 相传如今被隐隐有被评为"四大名馆"之下天下第一楼的"三分香气楼"总部就坐落于楚国郢成中。 只见此时正值午后,太阳微斜,天空中照落的阳光,把整座华丽的郢城再添三分散漫,吃过饭的人们行走在街道上络绎不绝,而此刻的陆明离却正从项府中出来。 先前左光殊已有助拳之人,项北亦有其至交好友不愿让出名额,陆明离见此状便作罢,只好再做打算。 正当陆明离打算在剩余几家中做选择时,忽然鼻尖一缕幽香传来,随后自旁边的阁楼中走出一女子,此人身穿金缕玉衣,面容却颇为清冷,叫人一见便知亦是不可多得的美娘子,只见此刻开口道:"还请这位公子留步,我家小姐见公子眉宇不凡,有意想请公子上楼一叙。" 陆明离此刻转头望去,只见这气质非凡的女子自一座高楼中走来,其门户开大,却不失风雅之貌,房门牌匾上赫然悬挂着几个大字"三分香气楼"其牌匾亦是金碧辉煌,内镶温玉,而牌匾所提字迹,光是叫人看便知,是世间书法大家之手笔。 夜阑儿在今日处理完三分香气楼的事物与修行功课后,便懒散的依靠着这高楼窗前,她举目眺望这楚国之国都,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其身上,反而将其衬托的犹如天宫之神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叫人如痴如醉。 而就在此时,在夜阑儿百般无聊的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一袭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一个身穿太极道袍的青年从项府中走了出来,观其样貌唇红齿白,气宇不凡,头戴一根木簪,木簪虽极为普通,但戴在其头上反而极为朴素,凭添三分淡雅,虽身穿一件老旧的太极道袍,却仍然不掩其风光,反而叫人看上去觉得与这方天地显得极为融洽,若不是其人自项府中走出,夜阑儿一时不察也竟将此人遗漏。 要知道夜阑儿早在先前黄河之会中,便被楚帝内定为楚国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出场人员,其人早已打破天人之隔,成就当世之神临,又被楚帝内定,可以见其在神临中亦是一位高手,而陆明离此刻却一个不甚竟逃脱了她的视线! 这叫夜阑儿顿时对眼前这个身穿太极道袍的青年有了兴趣,于是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而陆明离此刻却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和她背后的三分香气楼,自陆明离下山多年来,这世间虽有什么四大名馆,三分香气楼,但这些风月场所他一个也没去过,先前刚下山时囊中羞涩,这等场所个个都是吞金猛兽,陆明离自然是敬而远之,外加他忙于修行对这些事物,向来不做过多留意。 此次再次下山虽得掌门真人给予,陆明离此时也算得上是家财万贯,但这些物品皆是问剑时要赠与他门他派,与他派交流感情,为师傅之超脱出一份力,掌门真人虽说叫他自己留存些许,但如今正值太虚派改革之时,太虚派上下无不为此而努力,他陆明离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花着太虚派的钱在这等风月场所浪费时间!又怎能能浪费资源在此风俗之地! 况且他在楚国根本没有认识的人,眼前这女子说她家主人,她家主人我根本不认识!还气宇轩昂,陆明离身上这件道袍自他下山以来便穿在身上,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这就道袍也历经风吹日晒,要不是自己手艺高超,如今这道袍早就破成"百衲衣"。陆明离自知自己与气宇轩昂压根搭不上关系,此人定是这等风月场所前来说客之人,先前便听闻有此骗局,叫侍女前来说与你有缘,进楼一叙,殊不知不要是不一掷千金,挥金如土根本见不到其面容!而在如今楚国之国都亦有此事发生,当真叫人不仅感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于是陆明离此刻神情严肃,看着眼前这面容清冷却身穿金缕的女子,声音慷锵有力的郑重道:"没钱!" 带路女子此刻看着眼前这道人,原先以为其要说几句客套话,便随她上楼,但只见这人语出惊人,就连她也不禁楞了一下"?" 陆明离见此女好似没有听清,又或者觉的自己先前言语有些重了,便温声开口道:"这位姐姐,与你家小姐并不相识,想来你是认错人了。" 陆明离此刻心想,先前那般言语确实有损其人脸面,若被他人听见,以为这三分香气楼是什么强买强卖的地方,到时候损了人家的名声,那可就说不清了。 陆明离此刻不禁为自己的敏锐点了点头。 而面前这女子此刻确实满头黑线,她心中狂骂道,这道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家小姐与他相见个面,整这么多事老老实实跟老娘上楼不行吗? 但她此刻也只是心中想想,其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陆明离脆声开口道:"公子误会了,实不相瞒,我家小姐乃大楚第一美人夜阑儿,其实早已见过公子,现如今派我前来,请公子上楼闲谈一二,还请公子不要叫人家为难。"说罢,便楚楚可怜的看着陆明离,叫人见了无不感慨我见犹怜。 但陆明离此刻却眉头微蹙心道,这回打的是感情牌啊,换做旁人估计就跟你走了,但是想骗陆某的钱财可没这么容易!自太虚派修行数年,他的心早已和冰一样冷了!只见他欲要开口,震声拒绝眼前这女子时,突然在他耳边一道怒声传音袭来。 "你要是再不上来,老娘就亲自把你抓上来!" 传此音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楚第一美人!夜阑儿。 她自神临修为,早在先前便将楼下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在陆明离最先开口拒绝时,也神情一愣,但在陆明离开口说道没钱时,顿时火上眉梢。 你这家伙,把老娘当什么人了,这大楚想见老娘的能从郢城排到边商! 今日约你见个面,却如此百般推辞,当真把老娘当什么花瓶不成! 陆明离将原先想说的话咽了进去,只因刚刚他在听到那声传音后感受到了神临境界的气息!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瞬,但还是被他所捕捉到了,势比人强,他也只好跟着眼前这女子上楼,但他陆明离就不信在这堂堂大楚国都,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做出什么强买强卖之事不成?大不了他们想讹人时,就直接跳窗!想来在大街上也不敢把他怎样! 陆明离于是便开口道:"那就有劳姑娘了。"说罢,只见那女子微微点头,转身领着他上楼去了。 进了三分香气楼,陆明离全然不顾里面装横如何,有多少才女佳人,他收敛心神,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地板,跟随在这女子后面。 陆明离此刻心道,我进门啥都不看,不听不管,届时你们就算想要看一眼就收费亦是痴心妄想! 一旁的女子见状看着这个身穿太极道袍的清秀男子,在她人带领下,一路走上了三分香气楼最高处!那可是天香第一的夜阑儿的住所!顿时周围的女子开始对眼前这道人是谁浮想联翩,大肆八卦了起来。 只见陆明离此刻已跟随着那女子来到三分香气楼最高处,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奢华无不的房间构造,从门窗到家具,无不彰显着身居此处人的尊贵,楚国人本就爱华服美饰,如今见此屋堪称一绝! 而这般精致的屋子,它的主人更是光彩夺目! 只见赫赫有名的大楚第一美人,夜阑儿此刻就趴在窗前,一只手靠在窗边观望着楼外的风景,太阳的余晖散落在其身上,仿佛神女下凡,叫人不敢亵渎,但阳光衬托着她的懒散,又叫人心生怜爱。 而此刻夜阑儿已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陆明离,她的五官如此恰到好处,生得没有半点瑕疵。她的美浓烈璀璨,有着炫目的光华。她的眼睛此刻正盯着陆明离,随后便开口道:"下去吧。"好似刚刚那道传音是另有其人,不似眼前这女子。 只见那女子悄无声息的后退,随后轻轻的将房门关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而夜阑儿的目光此刻还在陆明离的身上,她打量着眼前这身穿老旧道袍的青年,目光肆意又大胆,这天下认谁被眼前这般女子盯着所打量,皆会不自信的躲开目光,而陆明离此刻却不见半点胆怯,只见他抬起头来,目光恰好对上了一直在打量他的夜阑儿,此刻夜阑儿嘴角微动,一笑如春来。 而陆明离在对上其视线后,不曾停止,头继续上仰,目光也随之向上,直勾勾的盯着这屋内的横梁。 …… 夜阑儿此刻算是明白古书中,所谓媚眼抛给瞎子看是什么感觉了,在先前日子中,她一举一动,一喜一怒哪次不是让那些青年才俊争先恐后的过来献殷勤,而如今竟然被眼前这人给无视了! 夜阑儿顿时恼怒起来,但其身为天香第一,养气功夫向来是有的,只见她平复心神,美眸一转,柔声道:"不是是否是下人怠慢了公子,又或者是小女有什么令公子不喜之处,竟使得公子愿做这般姿态,也不看小女一眼。"她的声音宛若秋波,了无痕迹的传到了陆明离的耳中。 但陆明离此刻平淡的开口道:"在下一介穷苦道人,面容生来丑陋无比,怕脏了姑娘的眼睛,要赔医药费。"说罢,只见他抬起的头颅抬的更加高昂,好似一只仰头的公鸡! 顿时夜阑儿火冒三丈,她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腾起来,好家伙,感情你是真的担心老娘贪图你的钱财,我堂堂大楚第一美人,竟比不上你那袖中些许俗物! 但只见她强忍着怒气,嘴角有着一丝抽动的说道:"公子不必担忧,这三分香气楼虽是风月场所,但亦不是那般强买强卖之地,不会平白无故骗取公子钱财,还请公子不如在做此态。" 陆明离听到此话后已是放下心来,但本着小心无大事的原则,他还是没有放下头而是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先前与他人切磋时伤了脖子,此刻亦不是正视前方,还请姑娘见谅。" 正当陆明离感慨自己的聪慧时,忽然感觉到一阵风动,当他反应过来是已经被按在一张木椅上,而他的脖子忽然感觉被一根根纤纤玉指所握住,只见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身影,正是已然维持不住面容的夜阑儿! 只见夜阑儿右手按着陆明离的左肩,上身微弯,那深壑隐隐,幽香暗浮。左手握住陆明离的脖颈,愤愤的开口道:"原来如此,此番却是阑儿不知礼数,强行让公子拖着带伤之躯,前来会面,当真是阑儿的不对。"虽然语气温柔体贴,但其此刻的面容称不上有多体贴。 如今形势比人强,陆明离被一神临修士按在椅子上,纵使他再过不凡,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为了自身身家性命和财产安全,他强撑着笑容温和的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姑娘不必内疚。" 当夜阑儿听到愧疚一词后,她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端庄,只见她压抑着假笑的脸庞对着陆明离咬牙切齿的开口道:"这般确实是阑儿的不对,正巧小女略懂一些黄岐之术,不如叫小女子给公子看看。"言罢,只见夜阑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明离,面容已然恢复一往的端庄。 但陆明离的直觉却告诉他,接下来的凶险!可正当他打算开口拒绝时,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甚至于全身上下皆不能动弹! 只见夜阑儿此刻笑容满面温声开口道:"还请公子放轻松,很快就好了,这次不!收!费!的!"尤其是最后几个字,从夜阑儿嘴中咬牙切齿冒了出来! 修道之人身躯,乃度世宝筏,求道之舟,自是不可轻易让人探索,正当陆明离准备自开五府接引外楼时,夜阑儿的手忽然放在陆明离头上,随后望向一按,他自进屋以来抬着的头颅,终于是正视着前方,但映入眼帘的便是其裙摆与腰肢的连接处,这叫陆明离如何看着!他连忙将头转过去。 但此刻夜阑儿那温和的声音再度袭来:"不是叫公子不要乱动吗。"好似一声埋怨但却带着三分妩媚,只见陆明离忽感觉自己的脸颊两次被什么东西包裹起来,是夜阑儿将其纤纤玉指放在陆明离脸颊两侧,好似捧着她的脸一般。 只见其柔声说道:"公子,病可好了?"陆明离此刻哪能不知,倘若再不说好了,今天怕是出不去了,连忙开口道:"已是痊愈,多亏姑娘妙手回春,明离在此感激不尽。"但夜阑儿此刻离陆明离实在太近,她的面容此刻正对着陆明离不到三尺距离,陆明离甚至能感受到其身上若有若无的喘气声。 陆明离此刻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夜阑儿,想不盯着也不行,她的双手一直在陆明离脸颊两侧,根本转不了头。 而此时夜阑儿柔声细语的开口道:"公子,人家美吗?"陆明离这是眼神平静毫不犹豫的对着夜阑儿道:"姑娘当真无愧是大楚第一美人,明离自下山以来所见女子中,姑娘当属第一。"听到此话,夜阑儿先前的怒气顿时消了三分,只见她轻声笑到:"公子这般言语,不知又对几个姑娘家说过。"好似责怪到,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不曾消失。 但只见陆明离神色端庄道:"自陆某下山以来,所见女子印象深刻者不过三四人,姑娘排名第一当之无愧!" 夜阑儿此刻好不容易消去的怒火顿时又有回燃之相,感情老娘就和三四个人比是吧,你这天下第一可真是"当之无愧"。正当夜阑儿准备再次发作时,只见那面前道人说道:"与姑娘相见这么久了,还未曾自报家门。" 只见那道人摆了摆自己的道袍,对着夜阑儿温声开口道:"在下姓陆字明离,太虚派弟子,不知夜阑儿姑娘找在下何事?"陆明离此刻端庄的站起身对着夜阑儿抱拳道。 他站在此次处,一袭太极道袍,头戴木簪,叫人见了直呼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而夜阑儿在听到太虚派三字时,便认定了心中猜想,只见她好似想起什么正事一般对着陆明离说道:"原来陆公子乃太虚派高徒,小女子对太虚派亦是倾慕已久,不知公子不远万里来到楚国,是为推广太虚幻境一事?" "非也,陆某此次前来,并非为太虚幻境一事,而是自身有所求,想入大楚山海境,观山海之异兽一行。"陆明离摇头道。 夜阑儿此刻心中思绪万千,不是为太虚幻境一事,却能在世间行走,太虚派不是一直主张避世?可见此人在太虚派中地位亦是不凡。 忽然念头宛若惊雷奔走,夜阑儿忽然想到,那位太虚派的太虚真君,自十二年前收一弟子,如今观眼前这人修为相貌想必就是此人。 夜阑儿虽心中波澜不止,但面容依旧微笑道:"我观陆公子先前自项氏出现愁眉苦脸,想必是请求一同进入山海境之事未能成功。我这倒有一技不知陆公子是否愿意听取一二?" 陆明离此时正被此时所困扰,听到夜阑儿此语想到其人在大楚国都内亦是有这不小的分量,当即俯身行礼道:"还请夜姑娘教我。" 夜阑儿此刻却是来了兴致笑呵呵的开口道:"陆公子难道不怕本姑娘胡言乱语,故意误导你吗?" 陆明离此刻确实飒然一笑的说道:"我与姑娘先前素未谋面,并不相识,但姑娘却愿意为我这素未谋面之人出谋划策,无论功成与否皆是姑娘的一番心意,陆某又怎能不识好歹的反而来责怪姑娘呢。" "无论此时是否成功,姑娘对陆某的恩情,陆某铭记在心,倘若姑娘日后有用的到陆某的地方,陆某定当竭尽全力。"陆明离原本最后还想说一句,纵使陆某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但考虑到先前因素,他还是硬生生的将这句话咽了进去。 听到此话,夜阑儿顿时对眼前这道人重新高看了几分,只见她开口道:"如今楚国七块玉璧各自花落谁家,相必陆公子是一清二楚,那左氏助拳之人,想必定是那天下闻名的黄河魁首,而项氏陆公子先前无功而返想必不用本姑娘多说,屈氏助拳之人尚不清晰,但屈舜华乃一姑娘家相必助拳之人亦是女子,那伍氏伍陵乃儒家弟子最重承诺相必亦不会临时变卦。" "如今便只剩下钟离氏,斗氏,和军队一脉,这三人中,军队一脉相较于其他世家势力单薄,倘若道友开出的价格足够,说不定亦有办法,不过此计只能算中策,那钟离氏钟离炎脑子不太好使,纵使去寻八成也无功而返此计只能算下策。" 这是夜阑儿的眼神对上了陆明离的眼睛道:"依我所见,公子不妨直接去寻那斗氏,斗昭此人向来桀骜自大,倘若陆公子对自己实力有信心,只需与他约战一场,以胜负论玉璧之位,想必必然马到成功。此计乃上上策。" 听着夜阑儿这一通分析,陆明离原先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思路瞬间明了,只见他对着夜阑儿道谢,随后恨不得立马跳窗动身。 但此刻夜阑儿却拦住了他说道:"此计虽为上上策,但公子需得有能够令斗昭动容的实力,否则此计甚至不如去寻那钟离氏。" 但陆明离此刻却神色自若道:"这点请姑娘不必担心,陆某既是来楚国山海境一行,定当是有些许本事再身。时候不早了,陆某得去卫国公府拜访去了,去晚了其关门避客可就麻烦了。" 陆明离此刻对着夜阑儿感谢道:"此行多亏夜姑娘出谋划策,无论此番是否功成,这份恩情陆某必定铭记于心。"说罢,只见陆明离转身开门就走,不带半点留恋,还顺手了无痕迹的将门关上。 只留下夜阑儿一人站在屋内,随后她微微一笑,便重新回到窗前,正巧注视着陆明离此大门而出,快步驶向卫国公府,夜阑儿此刻就看着陆明离这般远去,其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那般懒散,身体倚靠在窗前,好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