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果非常人,两月之中自南而北驱驰万里,所到之处尽收旧部。亦有东方不败提拔的新人力图抗拒,却如螳臂当车,须臾之间灰飞烟灭。只不过任我行方才脱困,行事颇为缜密,效忠之人尽都被迫服下三尸脑神丹,故此消息并未走漏。十大长老之中倒有六人归降任我行,三人被斩杀。只童百熊一人因在黑木崖任职尚未遭遇任我行等众。 清明前数日任我行等人已至河北平定州境内,虽只十余人却均是当世好手,神通榜上提名之人。 任我行包下一座两层的客栈住下,天色渐晚,众人打发走伙计,齐聚客栈二层最大一间上房内议事,筹划第二日上黑木崖铲除东方不败。曲非烟言道自己已请了乔峰前来助阵,这一两日便当到来。 任我行不喜道:“本教中事,不劳外人插手。当年东方不败武功尚不及我,与向兄弟也只伯仲之间。我在西湖底隐居十三年,吸星大法已得大成。东方不败教务缠身,多半无暇练武。就算他天赋过人,真个练成了葵花宝典,也不过与我半斤对八两。有向兄弟在旁相助,则我方稳胜无疑,你们此去不过是做个见证罢了。明日之后,我重登教主之位,必定中兴圣教,泽被苍生。那姓乔的小子若果真武功不凡,你可荐他加入本教。看你面上,我便给他个长老之位也无不可。” 上官云道:“教主天威浩荡,东方不败自然不值一提。只不过黑木崖易守难攻,若要强取,教主虽无往不利,咱们这十几号人却未必上得去。” 贾布道:“上官长老,桑长老和在下分属内三堂,有上崖的腰牌。可直接上崖,不如大伙儿改扮做我们的下属一同上去,只是……”说着将目光投向任我行。 任我行道:“这也使得,我重出江湖之事甚为隐秘,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向兄弟下崖未久,恐怕易被识破,不如索性装作为你们三人擒拿所伤。我与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几人抬他上崖献俘。曲姑娘可扮作桑三娘的弟子,鲍大楚长老、秦邦伟长老九驻江淮,不常回来。只需稍作改扮,暂充贾长老和上官长老的侍从。” 几位长老连连称是,上官云道:“教主转念之间一个计策,竟将大家伙儿安排的井井有条,天衣无缝。便是诸葛亮转世,刘伯温复生也万万不及。” 正说得谀词如潮之间,忽听客栈外一阵喧哗,随即便是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之声。 任我行推窗向下看去,却见一白发老者横刀立于街心,四周十余个日月教教徒各持兵器将他团团围住。这人他却认得,正是当今日月教青龙堂长老童百熊。 一个青袍汉子面色阴鸷,将手中短刀一指道:“童百熊,你妖言惑众,煽动人心。对教主图谋不轨,杨总管亲令我等拿你回去问话,你若识相便抛下兵器受縛,教主慈悲,念在多年情份上或可饶了你一家老幼。否则,非但你命在顷刻,便是你满门良贱也活不过明日。” 童百熊惨笑道:“我对教主向来忠心耿耿,日前听闻秘报前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欲再夺大位。特此要向教主禀报,谁知杨莲亭蒙蔽圣听,反拿我问罪,简直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青袍汉子哈哈大笑:“你死到临头,兀自强辩。任我行已死了十多年,如何还能兴风作浪?就算他死而复生,要夺教主之位,那你让他过来便是。以教主通天彻地之能,便是有千百个任我行一起发难,也挡不住教主他老人家信手一挥。可见你是假借任我行之名行颠覆圣教之实。是可忍孰不可忍?各位兄弟,将他拿下问罪!” 一声号令,几名帮众自四方跃出,舞刀挥剑四面杀来。 童百熊本为青龙堂长老,一身惊人艺业岂是几个小辈能及?单刀随手圈转,只听当当数声,几柄兵刃不是被斩断就是被震飞。好在他不欲伤人,否则,此时便已横尸遍地了。 青袍汉子怪眼一翻,猱身而上,手中短刀疾刺童百熊小腹。童百熊侧身避开,左脚弹出,将那汉子踢得倒飞数丈。任我行看得连连摇头,道:“东方不败手下都是些什么狗屁货色,就凭这两下子竟然敢来撩拨童百熊?” 向问天道:“这是东方不败任命的伪锐金旗副掌旗使胡老三,东方不败无识人之明,所任命者多是些只知阿谀奉承的小人。” 这时街角又转出几人,为首一个极为肥大的中年汉子笑道:“胡老三,你忒也不中用,竟连个老头子也捉不住。”那胡老三从地上爬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向问天道:“那胖子是伪烈火旗旗主,叫刘博,一般是个无耻之徒,比之胡老三更加阴险毒辣一些。” 任我行哑然失笑:“这胖子我倒有些印象,有些火药本事。但为人胆小怯懦,贪花好色。武功也平常的紧,怎的竟能坐上烈火旗旗主之位?” 刘博转身揽过一个十二三岁少年,对童百熊笑道:“童长老,你瞧是谁看你来啦?” 童百熊身子摇晃,几欲摔倒,那对面竟是他的孙子童小猛。 刘博对童小猛道:“你爷爷背叛圣教,你可要随他去?”童小猛凛然道:“不论是谁,背叛圣教,便是我的仇敌。” 刘博又道:“好孩子,有忠心。那你说说,对仇敌又该如何?”童小猛道:“教主宝训:对敌要狠,斩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 刘博哈哈大笑,赞道:“说得对极!这便上去擒了那叛徒。”说着,在童小猛背心轻拍两下以示赞赏。 童小猛拔剑跃出,手中长剑连环击刺,招招攻向童百熊要害。童百熊随手格挡,口中喊道:“小猛,他才是叛逆。你莫要鬼迷了心窍!”童小猛如何能听进去,剑法更加凌厉。童百熊欺身而进便欲点他穴道,忽然鼻中嗅到一股烟气,暗道不好,纵身向后急跃。便在此时,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童小猛的身子已被炸的四分五裂。 原来刘博擅用火药,来时已在童小猛身上暗置药包。方才拍他后背时已将药引点燃,算准时间,只待二人交手之中炸开便可令两人同归于尽。可惜童百熊见机得快躲过一劫。 童百熊眼见孙儿惨死面前,双目赤红,发疯般直扑刘博。一柄钢刀上下翻飞,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刘博提刀抵挡,只是他武功原本就大大不如,此时见童百熊舍命相拼,更是心胆俱裂。三招两式之间便已险象环生。 便在此时,忽的一道青影自楼上掠出。手中长剑连鞘挥出,童百熊已是如颠似狂,浑未知觉,脑后一麻,已被点倒在地。 刘博后跃丈许,见童百熊倒地,惊魂稍定。抬眼看去,却见一个青衣少女提剑立于街心,容貌秀丽,衣袂飘飘,直如仙子临凡。 刘博吞了口口水,道:“多谢姑娘相助,敢问姑娘高姓?” 那少女正是曲非烟。她挂回长剑,双手比做火焰状,朗声道:“日出东方,泽被苍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下朱雀堂桑长老坐下弟子……”她从小在黑木崖长大,对于总坛这套切口自是熟极而流。只是一番话尚未说完,忽然有人惊呼道:“非非,可是你么?” 曲非烟讶然望去,有个十五六岁的红裙少女以手掩口,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似还有些不敢相认。这正是她儿时最要好的玩伴史红雨。当初她离开黑木崖前曾向史红雨道别,却不知如何泄露了消息,黑木崖总管杨莲亭骤然发难擒了她全家,就只有她因随祖父曲洋在黑木崖后山练琴而逃脱。此后全家遇难,曲非烟立意报仇,午夜梦回之际,常想着这个好友是否出卖自己,自己该当如何面对。不料方至黑木崖下便遇上了。自己底细对方尽之,为今之计要么强行出手将对方杀尽以免走漏风声;要么骗过史红雨令其相信自己与她素不相识。一瞬间曲非烟脑中转过七八个念头,却是各有破绽难策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