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习之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不对,他赶紧拱手道:“我就说应该叫大王,直呼名字,着实有些,有些......” “有些什么?”陆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些不妥。”时习之悄悄抬头看了陆礼一眼,“请大王恕罪!” “这有什么,”陆礼突然叹口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管这些破事么?”陆礼起身,走下宝座,站到时习之跟前,用扇子朝他手上伤口挥了一下。时习之伤口顿时比之前好了许多。 “一会去找医官,帮你看看。这药可以化腐生肌,先拿去用吧。”陆礼拿出青色玉瓶,递给时习之。 “谢谢。”时习之接过玉瓶收起来,转身就要退出大殿。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陆礼。 “怎么?还不舍得走啊,是想留下来陪我吗?”陆礼忽然一笑,摇着扇子走向时习之。 “不,不,不。”时习之连忙摆手,又看了眼陆礼道,“我只是觉得,你是观澜国的大王啊,为何要......要这样呢?” “大王?切,谁稀罕?”陆礼冷笑一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瞧瞧时习之,又站起来,伸个懒腰:“罢了,我看你今晚也是睡不好,孤就陪你说说话吧。” 时习之一怔,心想,我可没说不去睡觉,到底谁陪谁啊。但陆礼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拱手道:“洗耳恭听。” “去花园走走?”陆礼摇着扇子就走出了殿门。 时习之活动下腿脚,轻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深秋的晚上,凉意十足。但好在月明星稀,花园里朦朦胧胧,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陆礼走到一个秋千旁,坐了下来,示意时习之给他推秋千。 时习之走到一旁,轻轻推了几下,看着披散头发,月白衣衫的陆礼,突然想到了花千岁。 “我答应过一个人,答应要给她一个盛世,所以才做了这观澜国的大王。”陆礼看着花园里的花轻轻说道,“你不问我是谁吗?” 时习之愣了一下:“他是谁啊?”时习之想到了薛直,心想莫不是薛直走了,她心灰意冷,才不愿理这些事了? “不告诉你,”陆礼咯咯笑起来,“她是我朋友,也救过我的命。” 陆礼抬起头看时习之,示意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待时习之坐定后,她又说道:“我有一次历劫,就是被她所救,她告诉我,想要活得长久一点,想要活在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陆礼突然失神,“我做到了,她却不见了。你知道我等了她多久吗?快要上万年了。”陆礼看向时习之,眼里氤氲的水气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上万年,薛师兄他年岁几何?”时习之听得一头雾水,如果陆礼说得是薛直,那薛直的年纪如果有上万年,那修为应当跟陆礼差不多,也不至于被从天衍宗掳来才对啊。 “什么薛师兄?”陆礼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薛直啊,我说的不是他,虽然他也救了我。” “他也救了你?” “嗯,有次我历劫,他救了我......”陆礼的目光仿佛越过时间,回到百年前初见薛直的时候。 “你说他俩都是在你历劫的时候,救了你?”时习之想了想问。 “对啊,他们都救了我,你也救了我。”陆礼头靠在秋千的绳索上,笑着看时习之。 “那你这,对他俩的区别也太大了--”时习之顿时有些可怜起薛直师兄,同样都是在陆礼历劫的时候救了她。陆礼为了那个他可以建立一个国家,而薛直救了她,她不但掳走薛直,拆散人家,还把人家妻子杀了煲汤。 “没有区别对待啊--一切都是我喜欢,我乐意这样做。”陆礼长袖一挥,一道流光拂过,面前的花丛上居然开出许多的花。 时习之瞥到那些花,猛然抬头,仔细看了看陆礼,又侧过头去,暗道:两人的眉眼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她不是花千岁。 “她要盛世,我喜欢,就给她盛世;他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很喜欢,也想要,就把他带来了;你要一支势力帮你完成心愿,我喜欢,所以,这观澜国送你可好?”陆礼停下秋千,笑着看时习之,“我也累了,等了上万年了,倦了。” “这,使不得--”时习之立刻起身,惶恐地连连摆手。 “有什么使不得?当初她与我素不相识,不也救我助我?”陆礼哈哈一笑,“你我也素不相识,不也救我助我?区区一个观澜国,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上万年来,我又不止这一个国家......” “怎么算不得什么?这可是事关万千生灵,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微不足道?这不是儿戏!”时习之不知怎么地突然有点生气。他觉得陆礼这样实在是太过任性。 “哦?万千生灵,关我什么事?!”陆礼反问道,“你不知道修仙界弱肉强食么,你不知道强者视弱者、凡人为草芥,为蝼蚁么?对,你不知道,因为你与他们一样,也是草芥。”陆礼一甩袖子,冷漠地说。 “我只知道,不管什么事,我开心就好,我喜欢就好。其他的,关我何事?”陆礼又让秋千荡在空中,抬头望着天空,“任性而为,随心而行,难道这不好吗?” 时习之看着陆礼,慢慢皱起眉:“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为何?说说看?”陆礼笑着问。 他站起身来,看着空中的陆礼:“这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天地间也有其规矩,如果事事都以自己开心为主,不乱套了吗?天道何在?” “天道?你怎知世间有天道?你说规律、规矩,合乎天道意志,那世间万物岂不是按照天道的意思运行?凭什么天道可以,我不可以?你又怎知我不是天道?”陆礼轻轻吐出几句话,却又狠狠砸在时习之心上。 他从来未曾想过逆天而行,难道人也可以违背天的意志,以人心胜天道?时习之皱眉想道,他知道他又想多了,可是他仍然忍不住想继续思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