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总是这样。唉……别说师父了,再说我都想回去了。”洛雯从小到大基本没有离开过何云笙也很少下水筠,这次是下山最久的一次。 “好,那不说师父了,说说我们吧。”暮华语气十分清和地说道。 “我们?” 洛雯知道暮华下面要说什么,她闭上双眼锁紧眉头,准备接受一切责问。 一阵凉风轻轻拂过脸庞,她觉得舒适许多,接着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青丝上。 奈何小风变得急促,撩乱了发梢。 见洛雯一言不发,暮华也闭眼沉默不语。 自洛雯从婚宴上离开后,他总是能想起曾经和洛雯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他每天都可以和洛雯一起练剑,一起欣赏黄昏时的风景。偶尔看着洛雯在雪白的梨花树下起舞,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弹起那首洛雯最爱的曲子。 这些记忆,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成千上万次,这些他忘不了,也放不下。 终于他睁开双眼,一步一步走到洛雯面前,开口轻声道:“小雯。”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洛雯也缓缓睁开眼睛直视暮华。 暮华的眼神还是和昔日一样温柔,只是这份温柔洛雯如今不想要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眼神,暮华把心中所有的感情全部爆发出来,他的眼睛此刻变得清澈无比,似有星辰荡漾万千柔情。 这种柔情,不知是要流过多少泪水才可拥有。不知是要有多少相思,才可显得如此动人。 “师妹,你还喜欢我吗?”暮华终于开了口。 听到这话,洛雯连忙向后退了数步,摇摇头回道:“师兄对不起。” “对不起?!小雯别开玩笑,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对吗?”暮华表情僵硬笑了笑,眼角不由流下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洛雯低头不断重复这三个字,她不敢抬头看暮华,怕那眼神会让自己疯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当时不都说好了要喜欢对方一辈子吗?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为什么?!!!”暮华伸出双手一下把洛雯的头扶起来,狠狠瞪着洛雯。 他的表情看上去痛苦至极,额头上的皱纹突然多得数不胜数,眼角的泪如水一样疯狂落下。 洛雯被暮华这种眼神吓到了,心弦一下紧绷,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 尽管这段日子里,她早已想好该如何给暮华解释。可当她真正面对暮华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该说自己变心还是不要脸,或者说自己压根就是个骗人感情的骗子。 这些她都不愿承认。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变心?”暮华抓紧洛雯的胳膊,不停地问。 往事如烟,旧情如水。 风可散烟,亦可断水? 洛雯想起过去与暮华的种种,心中的琴弦此刻如同被人疯狂拨动。 只听一声声惨叫发出。 “啊……” 洛雯双手抱头跪地,满眼是泪。 随着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毫无声息。 而心中的琴弦却越拨越猛,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越来越烧心,越来越无法忍受。 “铛!” 琴弦断了! 洛雯眼中突然闪起红光,起身拔出水筠剑,抬手就要向自己脖颈抹去。 “小雯!”暮华吓傻了眼。 就在水筠剑快到脖颈之时,一个身影飞快来到洛雯身前。 整把水筠剑顿时沾满鲜血,是孙遥徒手抓住了洛雯的水筠剑。 “遥儿……” 洛雯丢掉水筠剑,一下抱紧孙遥,眼中的红光也不再闪烁,似乎此刻只有孙遥才能让她恢复理智。 “雯姐,你可千万不能犯傻,不然我该怎么办?”孙遥慢慢松开手,把目光转向暮华。 “师兄,难道你想把她逼死吗?!师伯和师父不是已经给你嘱咐过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若你觉得我是第三者,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不,不是的。”暮华有些惊慌失措。 “不是?那她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你不知道她现在不能受刺激吗?!” 孙遥瞪着暮华,一下拔出了手中的霜寒剑,一步一步走向暮华走去。 看着孙遥向自己走来,暮华闭上了眼。他知道如果他今天不对洛雯说那些话,洛雯也不会自寻短见,确实是他逼得洛雯,他愿意接受这一切后果。 至于孙遥到底算不算那个第三者,暮华不知道。他现在只觉今天自己太冲动,太不是人了。 孙遥手持霜寒一步步向暮华逼近:“来!师兄,剑给你!” 暮华睁开眼看着孙遥递来的剑,瞬间不知所措。 见此状,洛雯连忙跑过去抱紧孙遥,哭声道:“遥儿,不要,不要。” 见暮华迟迟不肯接剑,孙遥也逐渐冷静下来。 洛雯把月照雪和岳易横喊来看着孙遥。而她自己走到暮华面前。 “师兄,你走吧。”洛雯擦了擦脸上的泪。 “小雯!!!”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你说我变心也好,说我违背誓言也罢,这些我都认!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对你的情感一直以来都是兄妹之情,而不是爱。”洛雯将泪水全部拭去,又唏嘘道:“你走吧,师兄。” 这番话令暮华心里一阵剧痛,深吸了口气,语气十分哀伤:“好,我走,你要多多保重。” 暮华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开,周围草木枯黄,心中不由感伤。一片枫叶静悄悄飘到他的脚下,低头一看自言道:“秋天来了,你离我也越来越远了。” 终于一切都变了,在今天之前暮华心中相信洛雯还是爱着自己的。 然而今天见面却发现自己丝毫感动不了洛雯,甚至还逼得洛雯想自杀。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洛雯为什么会变心,刚才的一幕幕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他亲眼看见洛雯紧紧抱着孙遥,那时才知道原来洛雯选择了孙遥! 但他不知道洛雯为什么会选择孙遥而放下自己,或许真如洛雯所说她对自己只是兄妹之情。 难道二十年的情感真的只是同门之谊,兄妹之情?他认为不是,但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认为不是。 因为此刻,他的心已经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是否还要继续前行,是否还要去暗中保护洛雯二人,保护一个已经放下自己的人,保护一个“抢走”洛雯的人。 秋风萧瑟,百花渐黄,落满叶枫的小道上满是行人。 由于今天的事情对洛雯的刺激很大,所以孙遥和月照雪决定在这里再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遥儿,手还疼吗?”洛雯满是关心,看到孙遥又一次因为自己受伤,她心里很是难过也很后悔。 “我没事,只是你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孙遥摸了摸洛雯的头,淡淡笑道。 “我知道了,今天是我有些冲动想不开,只不过我当时真的是好难受,真的。”洛雯很认真地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那个样子,认为自己不该那般脆弱。 “我明白,遥儿明白。” “那你觉得我今天做错了吗?”洛雯躺在孙遥怀里说着。 “当然做错了,不然你怎会做那般傻事。”孙遥轻抚洛雯的头发,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洛雯一直躺在自己的怀里。 “你说的什么呀?!我指的是师兄?”洛雯怕了下孙遥,问道。 “你俩说了什么我又没听见,我怎么知道你错了没?要么你给我说说?” 洛雯一想也是,和暮华说的话,孙遥压根就不知道,她对孙遥一笑语气有些俏皮地说:“不说。”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愿意听呢。”孙遥有些神气。 “遥儿,你有后悔选择我吗?”洛雯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出一句。今天看到孙遥给暮华递剑,她就知道孙遥宁愿自认有错,也不愿她有任何负担。 “我从来都没有选择过,因为我始终只喜欢你一个。” “有你可真好!要不是今天有你,恐怕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放心,只要我还在,这天下谁都伤不了你。”孙遥这句话说得很郑重,眼中亦是充满宠溺。 这也将洛雯深深的打动了,洛雯望着孙遥没有开口再说什么。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及孙遥的这一句话,和一个眼神。 这话不比你侬我侬的情话,但却比无数甜言蜜语还要浪漫。这柔情不比花笺上的誓言,但却要比一切诗词歌赋来得更有意境。 与此同时,远在水筠的何云笙和萧谙冥正在上云殿中喝茶。 二人看着彼此,何云笙先开口说:“今天红灵的戾气突然大增,估计是什么刺激到了雯儿。” “好在有你的上云之息,不然我都怕今天红灵破印!”萧谙冥呼了一大口气。 在上云峰山洞中所封印的那把长剑——红灵。 百年前曾染尽鲜血,此剑极为特殊有着强大的怨念和力量,其无时无刻都受着一股力量的影响,而这股力量的来源就是洛雯。 随着洛雯年纪的增长,她的情绪变化也越来越能影响到红灵。只要她稍有受点什么刺激,红灵的戾气就会暴增,就如今天一样。 “我估摸着是华儿!谙冥,你马上给华儿写信,让他万不可再对雯儿说什么了!今天的红灵是我见过戾气最大的一次。” “好,我现在去。” “嗯。”何云笙无力地点点头,感到有些困意,近来他一直在修炼自己的内功心法,导致他现在如今身心颇有些疲惫。 走到门口的萧谙冥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何云笙关切地说道:“师兄,你的上云之境还需慢慢恢复,切不可操之过急啊!累了就多休息。”说着他向前一迈走出上云殿。 “知道了。”何云笙轻轻挥挥手,靠着椅子闭上了眼。 …… 次日太阳刚出来,洛雯三人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向红雪巅进发。 三人刚到门外,就有一个声音喊道: “洛兄!洛兄!等等!” 洛雯转过头笑了笑,原来那人是岳易横。 “怎么了岳兄,有什么事吗?” “洛兄你们现在就要走吗?”岳易横飞快跑到洛雯面前问。 “是啊?没见东西都拿上了吗?”洛雯瞧了瞧手中水筠剑和包袱。 岳易横看着洛雯三人,迟迟没有开口,而是一直在挠头。 “怎么了岳兄,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都是自己人。”洛雯觉得此时的岳易横婆婆妈妈有些矫情,在她看来岳易横是条汉子不会因为一次别离而丢了豪气。 “洛兄,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们看方便带我一个呗?”岳易横挠挠头嬉皮笑脸看着三人。 洛雯,孙遥和月照雪相互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个呀!”孙遥大笑起来,拍了拍岳易横的肩笑说道:“那走吧,岳兄。” “好哩。”岳易横心中满是欢喜应道。 洛雯心里也很开心,有了岳易横的加入,她觉得这一趟会变得很有趣。她开口说道:“好了,走吧,有了岳兄咱们就不无聊了,没事还能听他讲讲故事,想想就觉得有趣。” “那是,我的故事可多了!我给你们讲想当年我凭着这把金罡刀斩了不知有多少恶人奸贼……”岳易横十分骄傲讲起过去,手中刀透过刀鞘隐隐发出一丝明亮的金光。 就这样,原本的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一路上,无聊时洛雯三人就让岳易横讲曾经的经历,三人听了往往都会感到热血沸腾更加有力。也正因为有了岳易横的加入,好几次洛雯等人深陷危机也都化险为夷。 时令已至秋季,许多花草也已慢慢泛黄,树上的枫叶也越来越红。 黄昏时分,透过这些红叶望着天边的流云那种感觉是很美的。 “突然好想站在山上看远处的霞光啊,不知那山上的景色是不是和家一样?” 洛雯看着天边的一抹淡红感叹道。 人总是这样,在秋季见到什么都会触景生情。有时洛雯会觉得自己很矫作,但其实她明白自己只是有些想家而已。 她知道自己比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要潇洒的多,她从来不喜那些无用的脂粉与饰品,她所爱的是人间的一草一木,是远处的那座高山,是自己的师父,师叔以及身旁的孙遥。 看着那束天光,她叹息一声,扭头来看了看孙遥,见孙遥一脸欢喜,便开口问道:“遥儿,你不想家吗?” “我当然想!我还想师父和师伯还有我的床。” “那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过去在水筠上,洛雯感受不到秋季的悲凉,如今下山看到周围花花草草慢慢凋零,感觉秋季是个令人伤感的季节,看着脚下的落叶,她心中不免产生些惋惜。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孙遥干脆回道。 “有我在你身边!哈哈。”洛雯突然一乐,顿时也不再感伤,摸了摸孙遥的脸,声音十分娇柔道:“我的遥儿可真会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