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蹲在那里,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凝望着不远处的村子。 一双眸子里泛着微微地空洞: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打进去吗? “我们两个人……杀不光他们倒是不怕,就怕他们跑。 “如果泄露了行迹,此后只怕还会有麻烦。” “害怕?” 楚青笑看温柔。 温柔摇了摇头: “不怕啊,就是感觉,这题有点为难。” “不为难。” 楚青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 “他韩三韩四大闹孽镜台分舵,跟旁人有何关系?” “哦!” 温柔恍然大悟,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 “我们这两个身份,已经在定星城里抛头露面过。 “刘羽来知道,蒋春华知道,就连那几个刘羽来的门客都知道。 “而因为刘羽来被孽镜台刺杀,好几个榜上高手,都被‘韩三’当街打死的事情,也必然隐瞒不住。 “如此一来,‘韩三’通过不知道什么法子,找到了孽镜台分舵,并且大闹一场。 “一切就合情合理。 “我们两个做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可以恢复三公子和温柔的身份。 “孽镜台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可以调查到‘韩三’和‘剑鬼’有关……但想要联想到三公子的身上,却没有这么容易?” 楚青杀那三个人的时候,虽然用过降龙十八掌。 但这一幕并没有被人看到。 楚青有些惊讶: “你倒是很少说这么多话。” “三哥,我说的对不对?” 温柔眨着眼睛看着楚青。 楚青笑了笑: “差不太多,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假身份只能隐瞒一时,不可能隐瞒一世……” “如果你的身份被他们知道的话,会不会有麻烦?” 温柔问。 楚青则看向了不远处的孽镜台分舵: “会,不过就算是他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相比起来,他们来找我,倒是更加方便一些。” 和孽镜台之间是不死不休,孽镜台触须极多,而且侦查能力极强。 楚青但凡出手,就不可能完全遮掩住,纵然遮掩住也难说对方会不会猜到…… 毕竟他聪明,人家孽镜台也不全都是笨蛋。 不过只要马甲没有被全部扒开,楚青有的是时间可以陪着他们玩。 纵然有朝一日,他的马甲当真被一扒到底。 就连楚青这个身份,也跃然纸上。 但那个时候,且不说楚云飞,楚天,楚凡,舞干戚等人,已经将天舞城经营成什么样子了。 楚青这边也必然会将孽镜台逼迫到一个无能为力的境地。 其时彼此冲突全面爆发,也不会给对方软肋,叫其抓住。 而想要达成这样的结果,楚青就必须有一个身份,在江湖上有着极大的名头,拥有合纵连横,串联四方的能耐。 目前为止,三公子这个马甲,已经拥有了类似的资本。 这个身份自神刀城开始,和龙枪方天睿便有了交集。 落尘山庄一战,更是于江湖上许多好手有大恩,温浮生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三公子如今算是声名鹊起,再进一步,若有如日中天之态。 便可借此扭转江湖中的无形之‘势’。 让一直营销‘孽镜台前无好人’的孽镜台,暴露真实面目。 想要做到这一点……楚青觉得,鬼神峡一役,或许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只是如今此战情况尚不清楚,具体事宜还得到了之后再看。 这些东西在楚青的心中一闪而过,他轻轻拍了拍温柔的肩膀: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带你去杀人。” 温柔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是一会带我去,而不是现在带我去……反正楚青说什么就是什么,答应总不会有错。 楚青身形一转便如青烟一缕,眨眼不见。 一个正在监视周遭事态的暗桩,尚未察觉到丝毫异处,一只手便已经擒住了他的脖颈,只一用力,脖子便已经被扭断。 将尸体轻轻放下,楚青身形再一闪,又一次不见踪影。 他身法极快,轻功高明,这些暗桩虽然本领不错,可想要发现他那是天方夜谭。 而他出手干脆利落,龙爪手一招毙命,绝不拖沓。 如此,就见他身形如鬼魅,反复出手,一个个暗桩便被他轻易拔除。 待等他将最后一个暗桩解决,回到温柔身边的时候,这姑娘正无聊的偷偷打哈欠。 看到楚青回来,她这才振奋精神: “三哥,你回来了啊。” “困了?” “倒也没有,就是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对了……” 温柔自怀中拿出了一只头顶上长着一根红羽的鸽子,递给了楚青。 楚青愣了一下: “这是?” “方才你去忙了,我便在这里等着,结果这只鸽子不知怎的,忽然从半空之中跌了下来,掉在我的面前。 “我想着晚上做个烤鸽子,它肥肥胖胖的,正好够你我吃的,便将其捡了回来。” 温柔的声音平静,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楚青则嘴角抽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没看错的话,这分明就是孽镜台传信用的‘红羽信鸽’。 过去他曾经听白棋(楚青于孽镜台时的联络人)提到过,这种信鸽是孽镜台专门培育,不仅仅速度快,而且飞的高,寻常很难发现。 唯一的缺点就是命短,所以得经常观察,确保它们的状态。 楚青看着眼前这只,明显是寿终正寝……传信过程中,到了温柔头顶正好死了,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想来是分舵豢养信鸽的人,没有发现这信鸽的情况,才导致了这种巧合发生。 可楚青在总感觉,温柔这天生捡东西圣体,也绝对发挥了巨大的功效。 心中揣测了一通,他随手将信鸽脚上的竹筒打开,取出了当中信件。 一目扫过,更是瞠目结舌。 这上面的内容,赫然是周福安怀疑剑鬼身份,请南域总舵对此进行针对性调查的内容。 当中还包含了周福安对剑鬼和韩三这两个身份的猜测。 楚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伸手揉了揉温柔的脑袋: “干得好。” “晚上加餐?” 温柔那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一股馋意。 楚青点头: “好,我先带你去杀人,晚上吃顿好的。” 温柔立刻点头: “走!” 楚青也没有犹豫,将单刀和青夜剑藏好,然后领着温柔就朝着那分舵而去。 此地隐秘,常年不见外人。 见到两个江湖客骤然拜访,并且暗桩没有任何反应。 村口的两个庄稼汉,眸底光彩顿时一变。 他们对视一眼,索性站起身来,扛着锄头就往外走,和楚青温柔两人迎面对上。 就在错身而过的一刹,左侧一人忽然一抬手,竟然从锄头杆中,拔出了一把长剑,直取楚青腰肋。 另外一人则顺势挥舞手中镰刀,劈砍楚青脖颈。 楚青早有预料,单掌一起,顺势一抓。 虚虚笼罩的力道,覆盖在了那用剑之人的手腕上,移花接玉一转,长剑立刻从楚青的腰肋转移,取另外一侧那杀手脖颈。 噗嗤! 剑锋入喉,鲜血淋漓! 出剑的刺客面色不变,另外一只手自腰后抽出一把短刀,朝着楚青胸腹没头没脑的刺来。 此举只求杀敌,不求花哨。 可不等他将短刀刺出,原本戳入另外一个杀手脖颈的长剑,忽然电闪一般斩去了他的头颅。 短刀落地,无头的尸身也跟着躺了下来。 这一幕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温柔静静的看着,这一言不合就生死相搏的场面,纵然她七情寡淡,也莫名的有些感触。 楚青顺势拿过了那杀手的剑。 这把剑不是什么好剑,剑身是嵌在锄头杆里的,放在手中握着,感觉圆滚滚并不舒服。 不过也勉强能用。 他轻笑了一声,对温柔说道: “这两个蠢货,也不看看这都什么季节了。 “还装作要出门务农……秋收都结束了啊,他们哪怕伪装正在收拾粮仓,也更容易取信于人。 “孽镜台懈怠了啊。” 温柔没想到,楚青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 不过仔细想想,感觉很有道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拿着锄头和镰刀……明显是打算下地除草,可问题是,这个时间,别说杂草了,满地枯黄,除个锤子去? 看来杀手想要伪装,也得动动脑子。 否则的话,不仅杀不了人,还会被人所杀。 死了也就算了,还得让人家耻笑一顿。 “走吧。” 楚青领着温柔往里走,这两个不过是看门的而已,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踏入村庄大门,一个老妇人便迎面而来,一边哭喊: “我的儿啊!” 一边朝着楚青和温柔扑来: “你们两个恶人,要偿……” 最后一个‘命’字不等出口,楚青自刺客身上取来的那把破铁剑,便已然画圈,锋芒一展,老妇人人头落地。 待等尸体倒下,手中暗藏的兵器也就藏不住了。 楚青摇了摇头: “老妇人就得有老妇人的模样,让男子伪装成老妇人……也不怕半夜出门,吓坏了孩子。 “对了,这村子里,没孩子。” 话落抬头,就见一道道人影已然从各处房屋之中走出。 自楚青到来此地,不问路,不说话,已然连杀三人,显然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即如此,伪装便毫无意义。 直接一拥而上,杀之而后快就是。 一道人影忽然飞身而起,如流星坠地,眨眼到了楚青跟前。 他起势之时手中空空如也,飞纵之间,似乎积蓄掌势,待等到了楚青跟前,却是两掌一翻,掌中已经多了两把短刀。 掌法和刀法有相通之理,此人所积蓄掌势,实则便是刀势。 此为‘藏刀式’的一路变种,乃是孽镜台自身培养的刺客所惯用伎俩。 当对手以为用的是掌,按照掌法来对待,就算是中了招。 到了跟前,双刀一分,一颗人头便要冲天而起。 却见楚青举剑一转,剑势带动刀势,刀势带动身形,那刺客尚未出招,整个人便在半空之中接连转了三个圈。 一时之间冷漠的眼神都难以保持,整个脑子就是一片混乱。 紧跟着剑锋一起,身形一分为二,死的惨不忍睹。 太极剑法本不是凶狠的剑法,可楚青心存杀意而来,这门剑法凶悍的一面也就展现无疑。 而就在这尸体分开两边的当口,接连数道身影同时出手。 这帮人的兵器也是千奇百怪,有的是刀,有的是匕首,有的是暗器,有的是链子镖……各路手段一齐展现。 楚青则是慢慢举剑,他动作不快,但剑势之中似有黏着之力,任凭他们出招方位千奇百怪,最终全都老老实实落入楚青举剑画出来的‘圈’里。 太极剑法重意而不重形,神在剑先,绵绵不绝。 剑势一圈接着一圈,任凭你有千百奇招,我自一圈了之。 这场面便颇为精彩,只见这数人兵器被楚青一把剑黏住,身不由己的随着楚青一起画圈。 一圈画落,自身已然再难自持。 待等第二圈开始,一颗颗人头便自落地。 转眼间方才出手的几个人,便已经横尸当场。 这一幕属实骇人,纵然眼前这帮人全都是孽镜台自小培养出来的杀手,称之为死士亦不为过。 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楚青却不管他们如何震惊,带着温柔一步一步往前走,随手出剑,出剑就画圈。 若是抵挡,就会被楚青剑势牵引,跟着一起画……画完就死。 若是不抵挡,那不用画圈,当场就死。 便是这般,楚青一步步往前,每进一步便有性命陨落…… 都说十步杀一人,楚青则是一步一杀。 整个过程无人叫喊,无人质问,甚至无人开口。 唯有一个个杀手前赴后继,各展杀招。 唯有楚青,剑锋当空,人头雨落。 …… …… 村内! 一处房间中,开着的窗户旁是一张放在榻上的方桌。 香炉靠着窗户放着,青烟袅袅,随风而散。 周福安坐在一侧,面有忧色。 而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他的面具被掀开,露出了一张颇为阴鸷的脸孔: “三位诛邪榜上有名的高手,尽毙命于一人之手? “周福安,你在跟我说什么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