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一出门,黄云峰就抱着黄云英哭了起来,一会黄云英也哭了起来。 卢林看着,心中满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来。想起那日黄云英说她要悬壶济世,那时她就下了决心要去和五姑姑学医了吧。卢林坐着默默端起茶壶自斟自饮。 兄妹二人哭了约莫有一刻钟才止住了。黄云英哭得是花带雨,黄云峰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互相看了眼,都是一张大花脸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用衣袖抹了抹颜面。然后黄云英开口低声说道:“卢林哥哥,不是我们瞒你,三叔嘱咐过,在我们没有决定前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也一样。”黄云峰也在一旁点头说是如此。 卢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诶”了一声。兄妹二人从小村中出来,过了两年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如今这才过了半年的安稳日子,就要分开,搁谁也难受。何况这二人都是因他而来的,虽说三叔是让他们自己选择,但是这种选择怎么选都是一种痛苦。谁都没有错,却谁都难受。 黄云英接着说道:“三叔说过,用不了十年我就可以出师的。之间要回临江坊来也是可以的,就是路途远,颇费时间的,现在我年纪小要人照应才行,再大些就好多了。” 卢林听了,叹息了一声说道:“小英子,你既已决定要去,以后我会去看你的。” 黄云英听了惊喜说道:“卢林哥哥能去?三叔说那地方不能轻易来往的。” 卢林笑道:“我是谁啊,是你卢林哥哥啊,怎么不能去?那里是有疼爱我的姑姑,别人去不得,我去得的,路我还记得。” 三叔没有和黄云英说太多,这时黄云英问了起来:“卢林哥哥,你姑姑怎么样?” 卢林细细说起了两个姑姑的好来了,黄云英听得仔细,毕竟她不清楚情况,忐忑得很,黄云峰也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卢林说了有一个时辰,昔日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心头,待在神龙溪谷那段时间确实很不错,两位姑姑对他那是没得说。听卢林说德如此之好,黄云英听完愁绪也散去了不少,黄云峰也没那么伤感了,他们两个由卢林搭救开始就一直很信任卢林。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也许去了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也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就是从小没有分开过,流浪两年相依为命,远超一般兄妹感情,乍一分开,一时难以接受。如今听卢林说来,心安了不少,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三人在竹楼说着话也不知时辰,直到郭文过来喊吃饭才发现已经是酉时过半了。 吃过了饭,林老板和戴老板都没打算回去,留在了临江坊卢林、郭文他们就和三叔回城去了。 回来后,卢林细细想了想最近的事情,三叔说春分要走,还有十一天就是春分。这几天得把剑铸造出来。铸完了这些,自己也要好好练双手锤锻,大掌柜说了,自己根基还有欠缺,不如曲风扎实,这些听大掌柜的错不了。 黄云英自己选择了和三叔一起去,也许是对的吧,自己死记硬背的几个月还不如黄云英几个时辰,五姑姑医道那般厉害,黄云英有这天分跟着五姑姑才不会埋没荒废了。何况又不是永别什么的,神龙溪谷也是个很好的地方,两个姑姑都很好,黄云英定不会委屈的。 书院也要多用功的,有王文英的倾力相助,考不过那真就无颜见人了。三人今年一起去院试,这些日子都是上心了,相互间支持共勉的,这种状况很不错了,要保持下去不能懈怠。 . 二月初七这天,卢林终于将剑铸造出来了,去茶楼送去给三叔看,三叔看过舒了一口气,说道:“总算可以交差了。阿林你也辛苦了。不过,你那分水刺再打造一对需要几日,不用加玄铁也不用如此精美,实用就行。” 卢林想了想说道:“三四天差不多。” 三叔说道:“那就打造一对,打造好了后给我。” 卢林连声答应,然后又将这些天想的和三叔说了。 陆姨在一旁听了感叹道:“我们阿林长大了。” 三叔也是感叹,更多是欣慰,说道:“阿林确实长大了,会多想问题会有自己的打算了,有这些思量很好。”说着又起身打开那锁着的抽屉,取出一本书交给卢林。 卢林接过一看,封面没有字,翻开看了几页,竟然都是些精妙武学,而且都有详细的解说,不由得大喜,问道:“三叔,这是给我的。” 三叔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想着还要再过个一两年才能给你,你现在有了这般觉悟,可以给你了。” 卢林听了喜不自胜,赶紧谢过三叔。 三叔看着高兴的卢林,接着说道:“这只能你独自研习,不可外传,其中有我一份,也有你诸位姑姑叔叔,还有你二伯的心血。你大姑姑又耗费一年才梳纳总结出来给你们这些小辈的,比之五大派的内门功法秘籍也是不遑多让,你得存放妥当了,纵是小文晓梅那边也不可去说道,他们二人我自会教他们一些功夫的。” 卢林听三叔说道郑重,用力点头答应,豪气的说道:“三叔大可放心,此书经我之手,必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陆姨听了大笑不止“阿林你可以去下面说书去了。” 三叔听得也是有些无奈,说道:“你牢记就好。去吧,你去忙你的。” 卢林离开茶楼回到铺子,把书先放好了,又从床铺底下取出银票和十两银子,直接去了玉宝阁。选了两根玉笛,一根碧绿,一根青翠,花了十二两银子买下了。然后卢林又去了上次定衣服的裁缝店,和那老裁缝说了黄云英的身量,然后在铺子里细细挑选了布料,让老裁缝制作了春夏秋冬的衣服各两套,付了四两银子三天后来取,准备离开铺子的时候卢林又想起了一事,回头问老裁缝这十一岁的人长到十二三岁会长高多少,老裁缝不知做过多少衣服,这些都门清的很,听了老裁缝的话,卢林又选了些布料,让老裁缝再按照女娃子十二三岁的身量再定做了春夏秋冬的衣服各两套。老裁缝听了,说要五天才能够来取,卢林算了下日子,还有六天春分,刚好来得及,又付了四两银子。 黄云英要和三叔一起去神龙溪谷,卢林虽然没有黄家兄妹二人那般难过,也是一样难受,他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他想起了当初在丁屋岭黄云英拿着陆姨做好的竹笛一脸欣喜,他就去买了两根玉笛,他想起在汀州穿着新衣服的黄云英,不再是初见时的那个邋遢丫头模样,容光焕发,玉齿朱唇,好一个千金小丫头模样。 回到房内,卢林仰面躺下,感觉很无力,他想过了许多,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有这些,略表歉意,心里也略微好过了一点。花了二十两银子,换做以前是卢林近两年的月钱了,可是卢林毫不在意的花了出去,卢林也体会到了有些事情是银子也解决不了的。这样花了出去也只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卢林想着还是要自己多用功,早点去看看姑姑和黄云英,只有自己早点强大起来很多事情才可以做到,事情很多,一件一件来吧,三叔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掌柜常说一步一足迹。 晚上卢林认真拿出三叔给的书看了起来,看得极为仔细,边看边琢磨对应自己平时所练所学,看了一个半时辰也只看了三页,说不出有什么收获,但是就是觉得隐约之中有些明悟又不真切。 . 次日一早,多日没有大成的第十六式‘思茫茫’竟然成了,卢林心中大喜,又从头练了起来,一直到‘思茫茫’都顺畅无比,感觉这明玉十八手威力又大上了几分。卢林练了两遍又开始琢磨起第十七式‘浩气长空’,练了有小半个时辰,都不得要领,只徒具形式。 三叔也来了,看了会四人,然后又让卢林郭文晓梅把铁砂袋卸了下来,演练一下步法。三叔仔细看过了三人的步法,说道:“你们三人绑了一年的铁砂袋了,也都没有懈怠,还得继续,今日教你们一些入门轻身功夫。” 说完,三叔先自己演示了一番,又和三人讲解了一番,然后让三人练了起来,不时在一旁指点他们错漏之处。 停下来的时候三叔说道:“此地没有木桩,场地也有限,你们现在只能勤练这些入门功夫。以后去天狱山那边就好多了。你们现在把这根基练扎实了,以后事半功倍。” 玉宁看得眼热,也想学,三叔说道:“你得绑铁砂袋几年再说。还不是你学的时候。”玉宁听得闷闷不乐,站在一旁羡慕的看着三人练习。 郭文是兴奋得很,问三叔:“三掌柜,练了是不是就可以飞檐走壁了?” 三叔笑道:“是可以啊,但是你现在还做不到,这才刚学。用心去练,过几年或许可以的。” 郭文听得过几年也不以为意,三掌柜教的功夫错不了,练下去就是。 卢林悄悄和三叔说十六式‘思茫茫’已经练成了。 三叔听了颇为惊讶,让卢林使了出来看看。卢林兴致勃勃的演练了起来,三叔在一旁认真看着,看到卢林演练完,眼睛也明亮了许多。说道:“确实练成了,阿林还真不错。” 卢林说道:“就是十七式‘浩气长空’没有什么头绪,只有些许形似。” 三叔说道:“这是你大姑姑的绝学,我看得出高低好坏,却教不了你。我这次去了帮你问问。上次你写的那些体悟,你大姑姑看过了,也不是很明了,你再把这次是体悟写下来,过几天我去了,亲自和她细细说上一说。” 卢林听了点头说“是。” . 随后几天三叔都来指点他们,三人都练得纯熟了。卢林也将自己的体悟认真写好了交给三叔了,分水刺用了三天也铸造好了,三叔觉得还不错。 卢林铸造完了分水刺就没打算再铸造什么了,大掌柜也没有安排卢林铸造。这天开始下午都是锤锻临江坊那边运来的各种铁胚。如今临江渡恢复了,来往方便了许多,大掌柜没有安排过像年前那样送来过多的量了,每天往来都是定量的。 卢林这些天很矛盾,想去临江坊看看黄家兄妹,又怕了去见,每天就这样纠结,一晃就到了二月十二了,卢林中午吃过饭就带上玉笛骑马去取衣服了。取了就去茶楼了,看见三叔正在柜台坐着喝茶,赶紧低头背着两个大包裹上楼去了,三叔也只是扫了一眼没去喊他。 到了楼上,陆姨正盖着薄被躺在躺椅上,旁边放了个小火盆,看见卢林来了,陆姨起身。卢林将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告诉陆姨这些衣物都是给黄云英置办的,两根玉笛也是,衣服有十六套,春夏秋冬各四套,有八套大一些,明年后年黄云英可以穿上,卢林将这些都摆放得清清楚楚,最后告诉陆姨到了神龙溪谷以后再给黄云英。 陆姨听了有些感动,随后跟着卢林下了楼,卢林不敢看三叔,低头道别而去,三叔却说了一句:“晚上过来吃饭。”卢林头也不敢回的说了一声“晓得了”。 陆姨和三叔说了一下卢林刚才送来的东西。三叔听了半晌无语,然后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孩子,心思重啊。” 陆姨笑了笑说道:“你就心思轻了?跟在你身边,学不了个十全十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三叔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也是啊,不过阿林以后会是个藏得住事的人。”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他们何尝不是如此。这次去了,怕也要分别许久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波折和阴差阳错,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也只过了这半年美好平静的日子。三叔之前还想着等卢林院试后,在天狱山那边好好归置一番的生活,没成想还有这等意外,意外之喜,喜出望外之余也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