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黑虎父亲吹着口哨,挑着一些猎物正在往家里赶。 昨天下的套子收获满满,好几个套子里边都有猎物,这可是难得的大丰收。 按照城堡的收购价格,就今天这些收获就能有不少的收入,要是算上腌制补贴的部分,还会更多。 在以前,村子里的猎户们打到猎物后也会腌制,不过腌制后还要晾干做成肉干,等有了一定的量后,才会拿着分离煮制后的毛皮和这些肉干去埃尔芬售卖。 别以为去埃尔芬售卖会有多好,不仅会被那些买家嫌弃不新鲜给压价,往返的路上也有不少的盗匪和流寇,稍不注意便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一般他们都是约好七八个村民一同前往,往返几乎要两三天,非常的麻烦。 但不去还不行,虽然腌制后的肉干能放一段时间,久了也是有问题的,要不尽快拿去城里卖掉,可就浪费了好不容易的劳动成果。 现在则不同了,自从和城堡签了收购合约后,打到猎物再也不用烦恼,他只需要将这些猎物带回家,然后扒皮、腌制,明天就会有专人上门来运输,而他只需要月底到城堡拿回属于自己的收入即可,真的非常的方便。 想到即将到手的收入,他的心情非常不错,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能保持多久,刚到家后便让他心中咯噔一下。 当他伴着黄昏的天色,晃晃悠悠的回到家门口,发现家里已经点起了油灯,想来应该是黑鹿那小子早到家了,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家里冒起的炊烟。 “父亲,您回来啦?辛苦了辛苦了!霍,今天的收获不错啊,还得是您啊父亲!” 果然,推开门,黑鹿就一脸讨好的舔着脸,走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各种东西,然后冲着自己的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呀,这小子今天是不是闯祸了,怎么这样? 看着儿子的笑脸,他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四下转头查看起了家里的各种情况。 对这个小儿子他实在太了解了,只有闯祸的时候,这小子才会这副德行,以图能少挨自己两棍子。 咦,家里看起来没啥事儿啊? 小子今天的收获他看到了,两只兔子,不算多还算及格,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家里也打扫干净了,连晚餐都快准备好了,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紧走两步就回到床边,摸了摸床底下的私房钱,这才放了心。 嗯,还在! 这就放心了,只要这小子没悄悄偷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小子是为了啥呢? 他盯着儿子满头雾水。 黑鹿看着父亲一脸迷茫的模样也是莫名其妙“父亲,你干嘛呢?我回来有会儿了,家里没进贼!” 老父亲却是不理他,大马金刀的在座位上坐了下来,这才沉声开口问道“说吧,今天又闯什么祸了?” 黑鹿听得更是一头雾水“我怎么就闯祸了?” “你不闯祸,会这么陪着小心?”老父亲瞥了黑鹿一眼,一脸的揶揄“说吧说吧,趁我心情好,说不定不打你!” “真的?”听到父亲的承诺,黑鹿眼前一亮“你可要说话算数!” “说吧!”父亲摆了摆手,心里却是暗自琢磨了起来,看样子这小子还真的闯了什么祸,难道是把弓给弄断了? 作为猎户,如果把弓给弄断了,这可算是了不得的错误,毕竟那是吃饭的家伙,每天都离不开,而再绷一张弓,麻烦不说,还非常的当误事儿,而且还不一定有之前的好用,毕竟弓身已经有了损伤。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心中也暗暗决定大度一回,就算儿子弄断了弓也饶他这一回。 家里猎物不愁销路,还有儿子给的一笔薪水,据说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到时候存一笔钱,再给两个儿子娶个妻子,这日子不就越来越好了吗? “父亲,我,我,我想也去参加明天的卫队征召大会!”黑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亲的神色,犹犹豫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想法其实早就有了,这次卫队征召令一出来他就想去报名了,只不过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说。 他知道让二哥留在卫队已经是父亲的极限,如果自己也要去参加安全卫队,绝对会被父亲打死的。 但他仍旧无法拒绝参加安全卫队的诱惑,昨晚他又想了一晚上,今天和小伙伴们一起狩猎的时候,他已经和山姆、尼克约好了,明天早上一起去领主大人的城堡,参加安全卫队报名。 “嗯,没啥,就算你把弓弄断... ....什么?”仍在心中想着这次一定要大度的原谅儿子的莽撞,却突然反应过来儿子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瞬间他就忘记了刚刚要大度一回的决定,立刻跳将起来,一把抄起靠在窗户上的藤条就朝着黑鹿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混蛋,你干什么不好,非得要和你哥哥一起去参加安全卫队,你是疯啦?” 黑鹿早已料到,父亲一定会反应激烈,他并未如同小时候一般,在家里乱窜以躲避父亲的棍子,而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倔强的看着父亲。 “父亲,二哥都可以去参加,为什么我不行?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啪啪几声,黑鹿的胳膊上就已经出现了条条红痕,原以为儿子会躲避,父亲的力道就没有收着,却没想到这小儿子这次居然并未躲避。 看着出现的几条红痕,父亲心中也有些心疼,下意识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听到儿子的话,心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再次使劲抽了上去。 “让你犟,让你犟,你翅膀硬拉?你哥哥在卫队我都想把他叫回来,你还要去?你知不知道打仗是会死人的?” 随着父亲的抽打,黑鹿的胳膊上,背上出现了更多的红痕,有些已经隐隐见到了血迹,但黑鹿仍旧倔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就一句话“我要去参加安全卫队!” 看着儿子被打的满身伤痕仍旧不愿改变态度,怒火逐渐消散的父亲也有些无奈了起来。 这小儿子从小就知道躲避挨打,只要自己一动手他必定求饶保证,虽然很快又会调皮捣蛋,但认错是绝对很快。 但这次居然一反常态,一点也不躲闪,看来这小子是真的铁了心要去参加那卫队了。 “哎!” 感觉打人已经无法解决问题,父亲也停下了抽打的手,叹了口气无奈的坐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倔强的儿子,他心中的怒火再次窜起老高,但只要想到刚刚这小子不躲不闪的情形,又实在提不起起身打人的动力。 打人已经无法让这小子屈服了,还打什么? 这小子怎么也和老大老二一般变得这么倔强了?头疼啊! 抚着脑袋偏着头,父亲觉得真的太伤脑筋了,一个个都不省心,自己咋办呀! 良久,他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看着一直梗着脖子的儿子有些没好气的叫道“过来坐下!” 看了看父亲的态度,黑鹿有些不想过去,担心过去会再次挨打,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就算父亲打自己,也不会改变主意,但能不挨打肯定是更好的,父亲打人是真疼啊! 看到黑鹿一副有些犹豫的模样,他也不再强求,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子啊,你知道不知道,安全卫队也是要打仗的,你不怕死吗?” “不怕!”黑鹿一梗脖子,犟声回答。 “你!”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父亲再次怒气上涌。 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怒气,他再次开了口“咱们家,老大为了领主大人已经牺牲了,老二现在也在为领主大人效力,咱们家已经付出得够多了,已经不欠领主的了!” “咱们家就剩你一个小子了,你走了我们家怎么办?你想过吗?” 他文化不多,但既然已经无法用武力让儿子屈服,他也只能尝试说服了,虽然这并不是他擅长的。 听到父亲的话,黑鹿却并未动摇,反而开始反过头尝试劝说自己的父亲。 “父亲,二哥说的你没听到吗?如果不能阻挡格鲁曼人的威胁,咱们整个村子的村民都不安全。” “即便这次没有劫掠到咱们村,下次呢?下下次呢?” “每年格鲁曼人都要下山劫掠,总归会轮到黑山村的。只要他们来了黑山村,全部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哪里还有什么小家。” “二哥说,这是舍小家为大家,这可是兰尼老爷说的,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我一定会去参加安全卫队的!我要保护大家。”最终,黑鹿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劝说,表明了自己坚定的决心。 “你... ...”发现自己居然词穷,有些说不过自己儿子,父亲双眼一瞪,再次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我不会准的!” 却不想黑鹿这次并不吃这一套,执拗得梗着脖子“你不同意我就偷偷的去,告诉你只是让你知道,到时候别以为我走丢了到处找。” 一时间,父子俩都睁大双眼瞪着对方,都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良久,父亲才生硬的再次强调道“我不会同意的!” 说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和衣躺了上去不再说话。 这一晚,父亲连晚饭都没吃,黑鹿端着过去的食物也一点没动,父子俩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父亲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睁着眼想着心事。 当年黑鹿的妈妈生下他后就大出血去世了,家里也就剩下了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子以及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要不是村里的婶子们帮衬,自己可养不活这三个小子,连出门打猎的时间都没有,拿什么来养活? 当时最热心的便是亚伦他妈妈,不仅仅顺带帮着哺乳了黑鹿,还有空就帮自己照顾几个小子,这才让自己有机会出门打猎,这才跌跌撞撞的将三个小子养大了。 那年,格鲁曼人下山劫掠,村里人逃得快的跑进了山里,她却因为担心自己的三个小子,又半路跑回来看看,却刚好碰上了格鲁曼人进村,直接就给... ... 有了好些年了,她的名字自己都给忘记了,可她抱着黑鹿小心呵护的样子,自己仍旧记得很清楚。 黑熊因为大些记得她的模样,当初领主老爷征召随从他便闹着要去报仇,结果一去就没回来。 黑虎也是想着要给大娘和哥哥报仇,也去参加了那什么安全卫队,自己就没能劝住,没想到现在连这最小的儿子也要去,这让他如何接受? 虽然他也觉得儿子的话说得对,要是不想办法挡住格鲁曼人,黑山村作为离得最近的村庄,受到的威胁是最大的。但一想到自己唯一在身边的儿子也要离开,他就无法接受。 但现在黑鹿这小子看来是铁了心要去,他心里也乱的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 第二天天还没亮,房间里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黑虎父亲知道,这是黑鹿在洗漱,但他并不想动。 既不想同意儿子去参加卫队,又无法劝阻,他也只能装聋作哑沉默应对,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儿子的动作。 他仍旧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儿子经过一晚上的冷静,自己放弃打算,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但很快,黑鹿就穿好衣物,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却并未说话。 正当他有些忍不住,想睁开眼看看儿子到底想干嘛,就听到儿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亲,我走了,以后我会和二哥轮着回来探亲的,您也不要太劳累,我们的薪水足够养活您!” “还有,父亲,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再见,父亲!” 随即,一阵脚步声走出了房间,房门被吱呀一声关上了。 房间里,黑虎父亲在床上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角却留下了一串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