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取舍难定
她就是要趴在土里不起来,任凭身后的人说尽了好话。她就纹丝不动的坐在地上,鼻尖的土腥味闻起来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但是好过看那些让她作呕的脸,刚才上官婉儿楚楚可怜的悲哀神态就像印在眼前。 她看到了,那他们也一定看到了。这些披着人皮的豺狼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被人拖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原本清朗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带了浓浓的怒意。 灵儿微微的抬起头,瞥见一双金黄华美的鞋子。她身子一僵,直直的抬头去看靴子的主人。阳光正照在他挺拔的身姿上,他微微弯了弯腰,挡住了照在她身上的光线。她眯了眯眼睛才看见他脸。 她迅速的缩回眼光,又将头埋回土里。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她很怕,这个时候她尤其不想面对他。 俊秀狠狠的出了一口气,从土里面轻轻一捞,将她大横抱起:“这么大的人,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他的胳膊紧了紧,手上故意惩罚似的加紧了力道,口气却不似刚才那样的冰冷。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连呼吸都忘了几拍。如今,她对俊秀…更多的应该是恐惧,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俊秀不喜欢她,讨厌她。他的眼光中却只有厌恶与反感,如今他虽然说着情意绵绵的话,却觉得他深邃的眼睛里,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尤其在看到了他对身边人的无情之后,她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只是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傲娇的少年,现在的俊秀是魏国的主宰,是王。 “奴婢该死!”刚才还嚣张的一群人,此时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灵儿透过胳膊的缝隙去看他们,一个个的面如死灰。与刚才那些威逼利诱,又嚣张跋扈的样子简直是大相径庭。她心里冷笑了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 依珊本来投了一个祈求的眼神来看灵儿,但是灵儿根本就没有看他们,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只能开口说道:“刚才出了些事情,奴婢出来了一会。没想到公主就…”她没敢在说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头也低了下去。 “是吗?”俊秀冷嗤了一声,抱着灵儿往房间走去,跟本没有理会他们的解释。 灵儿缩在俊秀的怀里,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这就是皇权,他们根本不屑与任何一个比他们低贱的人的解释。找他认定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对的。 “摔倒哪里了?”俊秀将灵儿轻轻的放在床上,很自然的伸手要去拨她的衣服。他其实并没有侵犯她的恶意,只不过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灵儿下意识的一缩,两只脚也上了床,手脚并用的缩到床的一角。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领口,警惕的看着他。 经过了昨晚,俊秀本来以为灵儿的态度会对她有些改变。可是…他沉沉的呼了一口气,不让自己流露出让他害怕的神情,他一掀长袍,坐在床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自己过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他的侧脸很立体,明明是那种纯净的样貌,却配了一副冷傲霸气的心。 尤其是他在这样跟她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关心却总让她觉得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在心尖,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半天不说话,俊秀有些急了。一扯她的脚踝,人也顺势压了上来:“你很怕我?” 灵儿抗拒的死死的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俊秀的眉头皱了皱,闷哼了一声。 “不,不要!”她的眼睛中原来还有的光彩暗下去,朦胧的遮上了一层雾光。有种说不出的神韵,俊秀快要被她这种眼神折磨疯了。他往下压了压身子,她的手更用力:“不要!”她将头撇过一边,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他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他的影子。即使是她那样看着他的时候,她眼中出了恐惧就是茫然的空洞。 俊秀突然冷声一哼,命令她:“把头转过来!”他的口气冷厉,灵儿心中微微一颤。 “你是用皇帝的语气来命令我的吗?”她也学他的口气,说出的话却发虚。 俊秀慢慢的抽回双手,坐直身子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灵儿。他头上青筋暴起,不停的点着头:“好,很好!”他沉重的呼出一口气,却觉得心中更加憋闷:“大婚就在三天后,会有人东西都准备好的。”他重重的踩着地板,一步步的出了房门。 灵儿听见他小声的嘱咐了两句,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好不容易等到半晚,她只是匆匆的吃了几口饭,便心不在焉的在房间里踱步。依珊似乎对她更加的敬畏,口气虽然很恭敬。但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她的脸上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依珊,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那些点心吧!”她停下脚步突然开口。 依珊嗯了一声,连她看都不看就退了出去。本来她还想好的托词,都要出口了。被依珊如此顺从的态度吓了一跳,人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她后来有吩咐了看守的其他人,吩咐这个给她拿水,吩咐那个给她准备沐浴…总之她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安排了个遍,最后只剩下锦山还守在门口。 她不在绕弯子,走到门外冲着锦山说道:“我就不瞒你了,我要出去见一个人。你不要跟着来,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的?” 锦山沉默了一会,朝着灵儿屈身:“奴婢这就给公主取些冰来,酷暑难耐公主就在园中散散便可,万不可走远了!”锦山现在是对灵儿又敬又怕,若是灵儿告诉皇上关于上官婉儿的事情是她说的,那她这条小命自然就保不住了。 如今她跟灵儿算是拴在一只绳上的蚂蚱,或许她这么想都已经高估了自己。可是如今她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只求菩萨保佑自己没有选错人。 月色茭白,她不敢掌灯。好在曾经听木兰说过上官婉儿是住在清羽轩,她虽然只模糊的记得一个大概,宽且都不确定如今她是不是还真的住在那里。魏国是偌大的魏国皇宫,她的时间还有限,只能先从可能的地方开始找。 她只能尽量去走些小路,一来是小路虽然难走,但是相对大路来说稍微能够快一些。二来大路上的人来人往,若是是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转过葱郁的一片密林,月亮已经高挂在枝头。月光洒在密集的树叶上,照在地上稀疏斑驳。一度她都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只能摸着黑往前走。走过密林是一排高高的宫墙,长长的宫道上明明是大路,却不见点一盏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夏风吹来居然还有股凉凉的寒意。 灵儿本是扶着墙再走,因为安静所有宫墙内的声音听得格外的清楚。有女子的哭声,还有谩骂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来,这阴森的地方像极了冷宫。被怨气覆盖的地方,难免会让人觉得阴冷。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若说是死人推她倒也觉得罢了。其实比死人更恐怖就是活人,而且是对生活已经充满绝望还不得不活着的人。 “是谁?”灵儿脚下不小心踢飞一枚石头发出的声音,引来了看守冷宫的老宫女的警惕。 她转身跑了两步,却被阴暗拐角处的人一拉胳膊,背撞到墙上咯的有些疼。那人害怕她叫,又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可是角落里太黑,月光又被屋檐挡住。她挣扎的摇头,想挣脱那人的摆布。 一个宫女提了一盏小灯,急步的在刚才灵儿走过的路上打了个来回。想来是刚才发现有声音,出来巡视的。见没有什么异动,便又返了回去。 “别出声,是我!”女子恬静婉约的声音在灵儿耳边响起,捂着她的手也慢慢的松开。 “婉儿?”灵儿试探性的叫她。 知道听到对方肯定的声音,她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的心揪在一起,想到刚才那些打骂与哭喊的声音,她只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层绵花闷闷的难受。 上官婉儿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灵儿的话。她知道时间不多,只能说挑最重要的说:“灵儿,我曾经救过你一命。如今,我也要求你帮我一件事情!”她说,口气不似哀求,像是谈判。 灵儿也不想再去追究那些事情,上官婉儿拼了命的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落魄,而是真心的有事相求:“你说,若是我能做到,我绝不推辞!” 上官婉儿拉住灵儿的手,灯光黑暗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的声音却格外的坚定:“除了你,没有人能做到了!”她的心中还是难免有些酸涩,这个女人本来是她最应该痛恨的女人,但是她现在别无选择:“我哥哥…她被皇上关在了天牢里,我请你无论如何要救他出来!若是她真的将我哥哥交去楚国,那他只有一死!” 上官婉儿哽咽起来:“我们上官家三代为官,如今只有我哥一个男丁。求您…”她用了敬语,灵儿拉着婉儿的手只觉得一下下的越来越冰凉。 “别哭了!”她安慰道,不说俊秀那里她怎么不能做得到。同样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苏秦,救路飞,她深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让她就一个害死了自己孩子的人,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