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余孽?呵呵呵……”胡东家眼神黯淡,嘴里反复咀嚼着西蜀余孽这四个字,“林小娘子你呢?你莫非就不是南唐余孽?说起来你一心找李煜报仇,归根结底李煜不还是因为中了赵匡胤的反间计吗?难道赵家就不是你的仇人?” “那不一样!两国交战,若是战死了,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可是我爹爹为他殚精竭虑,而他贪生怕死,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竟然选择毒死了我爹爹……” 林月心紧紧咬着嘴唇,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也不知道是想说服旁人还是想说服自己。 胡东家嗤笑一声,语含讥讽,“林小娘子倒是深明大义。” 这一次林月心难得的没有出言反驳,只将头扭到一边,似乎不敢看胡东家的眼睛。 “不过林小娘子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两国交战,死了也就死了,报不报仇,也没甚么打紧。可是我蜀国君臣可不是死在战场上,我找赵匡胤和赵光义报仇有错吗?” 胡东家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阴恻恻地说道:“我主已经投降,可赵匡胤为了霸占花蕊夫人,却设计毒死了他。 花蕊夫人不过说了一句,要他早立太子的话,赵光义便怀恨在心,趁着狩猎之名,一箭射死了她。 说来真是可笑,赵匡胤为了霸占花蕊夫人,不惜毒死我主,赵光义射死她,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你们说这样狼心狗肺的两兄弟,该不该杀?”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嗓子尖锐,几乎破音,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潘巧巧吓得一哆嗦,语无伦次,“该……不该……杀……” “既然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为何要杀赵德昭?” “姓赵的都该死!” 林月心不再说话了,她自己一心想着报仇,总归不能劝别人化干戈为玉帛。 “赵匡胤想要传位给赵光义,我偏不让他如愿。我偏偏要让赵德昭上位。” 林月心冷笑一声,“说得好听,你不过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胡东家呵呵一笑,“林小娘子不也乐见其成吗?至少赵德昭有了上位的机会。” 林月心嗫喏道:“他有没有机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胡东家稍微冷静下来,他对着二人拱手道:“一时心情激愤,让两位见笑了。” 潘巧巧赔笑道:“胡东家做的好大事,只是我们两个妇道人家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潘大家先不忙着拒绝,且听我说完。”顿了顿,胡东家又道:“赵光义对你有意,我们可以助你当上王妃……” 潘巧巧胆小,一听这个连连摆手,“妾身做不来,不敢耽误了东家的大事……” “你什么也不用做,甚至不用传递任何消息给我们,只要你合适的时候,将我想要让他知道的消息传递给他就好了。作为回报,金银财宝,予取予求。 至于林小娘子嘛……既然你倾心赵德昭,我让你达成所愿如何?要做的也是和潘大家一般。” 林月心冷哼一声,“只怕你们是为他人做嫁衣,钱花了,目标却没有达成。 其实你们何必多此一举呢?涉及皇位传承,你不做这些,难道他们就不会互相猜忌吗?” 胡东家眼睛一亮,拍手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女,林小娘子看得通透。只是如此我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呢?况且现在赵光义势大,总要让他们势均力敌斗起来才好看,所以我准备在后面推他们一把,呵呵呵。” “他们又如何会上你的当?” “这些就不用林小娘子管了,你们若是答应只消点点头……” 不等胡东家说完,林月心斩钉截铁说道:“我们答应你便是。” 潘巧巧一把拉住林月心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小妹……” “姐姐认为我们有得选吗?” “如此便好,为了防止两位事后反悔,须纳个投名状来。” 胡东家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东京城防图,还有一封书信,说道:“劳驾两位将书信誊抄一遍之后,签字画押,就可以走了……” 潘巧巧如提线木偶一般,脑袋里一片空白,林月心怎么做,她就跟着怎么做。 等她们两个誊抄完毕,按上手印,胡东家拍了拍手,一个看上去十分老实木讷的中年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进来之后垂手站在一旁,低声道:“东家。” “嗯,以后你负责给潘大家赶车。” “是。”陈列毫无情绪波动。 胡东家转头又对潘巧巧说道:“他叫陈列,以后就是你们的车夫,现在由他送你们回去。旁人问起,就说以前的车夫家中有急事,已经不做了。” 林月心和潘巧巧只能无奈依从,跟着陈列离去。 待几人离去,黑衣人又走了进来。 “中官大人就不怕她们两个反水?” 胡东家玩味一笑,“孟将军都可以屈身事贼,我一个刑余之人怕什么?瞻前顾后怎做得大事?” 黑衣人扯下头套,露出一张脸来,正是当时樊楼之中的伙计,现在东京西厢公事所的都巡检使孟涛。 “哼,我是怕你钱财两空,那批财宝可是我蜀国历年的积累……” “不劳孟将军费心,主上既然把它交由我保管,我自然不会辜负主上的信任。” “但愿如此!告辞!” “不送!” …… 潘巧巧与林月心回到流金阁,潘巧巧一连灌了好几口茶,仍然惊魂未定,拍拍颤巍巍的胸脯,犹豫着说道:“小妹,不如我们报开封府吧?” 林月心苦笑一声,“姐姐以为我们刚刚抄的是什么?那是写给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密信,随信还附赠东京城防图一份……” “哐啷”一声,潘巧巧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们成了辽国的细作啦?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刚刚只想抄完赶紧离开,是以并没有注意信的内容,此刻后知后觉,心中后怕不已。 “只怕以后我们要仍由他们摆布了。姐姐先不用想那么多了,他不是说了,也不用我们做什么事吗?事情未必没有转机的……先睡吧。” 潘巧巧轻轻“嗯”了一声,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时无所适从,不知不觉将小她七八岁的林月心当作了主心骨。 二人心中烦闷,愁绪满怀,一夜辗转反侧,谁都不曾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