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出来的虚烛之火在半柱香之内就烧完了一株高大的松树,在松树噼啪倒下后竟然自己熄灭了,何子舟扶着树干在四周探查许久,确定再无任何人影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虚烛火决绝不能用全部的灵力施展……”何子舟躺在地上心有余悸,“不然一直缠在心脏上的炽种非把自己烧掉不可!” 这难道就是玄阶法术?施展的同时连自己也要受到伤害?这算哪门子高阶法术啊! 又躺了片刻,夜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携着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何子舟不敢再多待下去了,强忍着心脏的疼痛匆匆向宗门赶回。 等回到南苑时已经快要破晓,何子舟拖着累的快要软掉的身体瘫坐在打坐台上,什么也不顾不得了,他只觉得体内还在延烧,服下一颗安息丹后就开始休养。 有着丹药的加持和灵力的滋补,何子舟没有时间概念,等到床头的仙铃清脆的响起后,他这才睁开眼睛回到现实。 “又要去云丹堂了……” 眼前已是阳光清黄,何子舟无奈站起身,好在经过一个早晨的休养,心脏再没疼得那么厉害了,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匆匆往云丹堂赶去。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何子舟感到一种不现实的虚幻感,面前来来往往的弟子和脚下踩着的结实的青砖,都让他无法与昨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事情进行匹配,或许这样才是真实的修仙界……以后要经历的应远比昨晚更陡峭,何子舟在阳光下思绪纷杂,疲惫还占据着他的身体。 跨进云丹堂的院子,何子舟把自己的神识注入门口的灵柱表示已到,他摸着还隐隐发疼的胸口想着,待会能不能要到一些缓解心痛的丹药。 刚转过身,何子舟就看见一道沮丧的身影从内堂出来,是那个个子不高的药童单六,他一看见何子舟刚签完到,脸上露出倒霉的神情: “你今天不用来了,或者说往后半年都不用来了。” 何子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打错:“怎么……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我半年都不用来?我……好像没犯门规啊!” “应该是我们都不用来了……”单六矮着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刚刚上面又下了一道法令,是郑掌门亲自颁的,要我们这些修为低于炼气三层的弟子外出历练,不满半年不准回归。” “啊?” 何子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法令弄得摸不着头脑,他连忙问道:“历练?什么历练?去哪里历练?” “就是东面那片几十里外的云痕山脉,我们要在那里无依无靠的待上半年。”单六眼中闪烁着怯意,“你不知道,那里面可是存在着三阶妖兽!就我这身手,别说半年,就是半个月我都够呛能活着出来!” 有这么凶险?何子舟知道三阶妖兽是个什么概念,那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了,一旁单六的自顾自地叹气: “你说咱为啥是炼气二层,不就是资质不够么,本想着能在云丹堂混个药童不被赶出去,这下可好,掌门心血来潮非要弄什么历练,怕是连命也要搭进去了。” 何子舟对外出历练这个事情没什么太大意见,只是对这项法令本身仍有许多问题,他思索片刻又继续问道: “外门当中炼气三层之下的弟子超过百人,这些人一起外出历练宗门内不少了太多有生力量?” “所以掌门规定的是分批外出。” 罗淳这时从内堂里慢悠悠地走出来,提着屁股坐到门前的椅子上,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何子舟: “你是第一批。” “你比我还要倒霉。”单六低下声音对何子舟道,“我还是第三批里的人呢,这第一批明天就要出发,连准备的时间都没多少,你自己可要小心点!” 说完单六拍了拍何子舟的肩膀,自顾自走开了,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何子舟留在原地琢磨,他抬头看了看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罗淳,对方一瞪眼睛: “还看着我干什么?赶紧准备去啊!” ……… 从聚灵轩里出来时,太阳已经斜倚西山,何子舟提溜着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走入黄昏,这家由玄武门公营的店铺今天人满为患,平时都卖不出去的丹药和符箓,今天全都一扫而空,这把看铺子的弟子都吓傻了,以为是邹家的势力打过来了,哆哆嗦嗦地在柜台后面忙来忙去。 何子舟看到这种场景只觉好笑,可能他是唯一店内能够笑出来的人,其余人都阴着表情闷闷不乐,何子舟有点疑惑,这外出历练有这么可怕? 由于本身就囊中羞涩没什么灵石,昨晚在南陵小市又花销不菲,何子舟只好先跟罗淳借了点,这才有能力来聚灵轩采购物资,他只买了三张化兽符和几十张火弹符,灵石就所剩无几了,他只好零散地又挑了几个小瓶丹药,付款时何子舟心都在滴血,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还上这些灵石。 关于符箓何子舟了解甚多,制作其实颇为简单,这东西不同于炼丹需要天赋,只需笔纸朱砂等基础材料,多加练习下凡人也可照猫画虎描摹出来,所以他常常能在齐禹师兄的课上勾画一些符箓,对于常见的也能一眼分辨而出。 所谓符箓,符为写于纸上那些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符号,而箓为诸符间沟通天神的名讳秘文,古书云:“符者,通取云物星辰之势,皆出自然虚物空中结气成字,生於元始之上出於空洞之中,请上天神明之力以成下界仙凡之意”。 以何子舟的理解,符箓就是一种借助神灵动用其神通的手段。 符箓中最廉价的莫过于他买的这些黄色符箓,可再低端也分一二三等,一等为上三等为次,化兽符就属一等黄符,一等黄符的作用对于炼气期的修仙者来说,无疑是有如神助了。 回到南苑后,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大片阴厚的暮云从山头压过境,空气中浮动着沉闷的湿气,何子舟端坐在打坐台上,突然安静的氛围倒让他颇感紧张。 门外闪过一道亮光,何子舟伸手从窗户取了过来,原来是宗门的传讯符,烫金的符箓展开后终于传来对历练的正式通知。 何子舟一字一句地读下去,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按照上面所说,这次历练不同于以往类似外出任务,而是要“以绝境之险激逆血之潜能”,他有些不解,绝境之险?这能有多险? 何子舟摇了摇头,或许是宗门故意夸张而让他们紧张的,他摸了摸已经备好的储物袋,心中便有了底,几番深呼吸后气沉丹田,神识涌动间一面蓝色的灵盾在眼前凝结而成。 灵盾仅有胸口大小,随着何子舟的神识在周围无声旋转,按照齐禹师兄的说法,能够随心召唤出玄武灵盾来,就算是法术初成了,灵盾停在何子舟眼前,肉眼可见盾上斑斑驳驳的杂质,他抬手收来回来,这也仅仅算是初成。 本来下午还想去找齐禹师兄,去问问虚烛火决的事情,那个差点烧死他的炽种仍让他心有余悸,可惜何子舟扑了个空,讲堂和北苑都没有齐禹师兄的身影。 他深呼吸一口,神识探了探心脏上被灵力封了五成力量的炽种,正安安静静地随着心跳起伏。 “这回施展虚烛之火应该没事了吧……” 何子舟小心运转灵力,掌心上的空气先是扭曲,而后蹦出一团夹杂着青色的火焰,屋内温度瞬间上升,还好正常……看来日常修炼时要封住炽种五成的力量啊,这火焰太过霸道了,只是这一会儿,体内的经脉就开始隐隐发烫。 火焰上参着青色,看上去有种诡谲的灵动,何子舟又试着切换到另一只手,尝试增大缩小,反复练习几次后实在受不了体内的炙热,心脏狂跳不止,便连忙收掉火焰,汗水已经密满脑门了。 窗外突然亮起紫色的闪电,几个呼吸后传来隆隆的雷声,何子舟关上窗子,外面已经黑的像是午夜,大雨就在黑暗中倾盆而下,门口的梧桐被雨砸的摇摇晃晃,地上枕着零碎的残叶,屋内闷着又潮又热的空气。 何子舟被这雨扰的心烦,一想起明天的历练,更有种不可名状的紧张感,他又想起单六说过的话,云痕山脉,历练半年,毫无预兆就降临在他头上,这郑掌门自从变法改革之后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了。 何子舟闭目养神,运转心法驱散烦躁,他不怎么关心宗门内那些上层的事,他只隐隐知道老祖还在闭关,宗门内大把的权力被掌门独揽,也不知老祖出关后看到应用几百年的六部机构被郑掌门解散,会不会气的直接驾鹤仙游。 慢慢进入冥想状态,何子舟总有种感觉,炼气三层的门槛就在眼前,甚至已经摸到边缘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可昂首跨过。 一夜无话,时间在冥想中点点流逝,仙铃又在耳边叫唤了,何子舟猛地睁开双眼,体内灵力充沛盎然,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各个方面都已达到顶峰状态。 此时屋外降下一道神识,一个身影踩着飞行法器在他屋顶盘旋,凌厉的雨声和喊话声层叠传来: “外门弟子何子舟,速速与我出门,前去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