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万古长青
皇城武德殿中,朝会早已散去,可某对互相拿捏算计的父子,仍在激烈的对线。 “爹!你是就逮着一个儿子坑呐,迎异姓王回京这样的大事,你舍不得大哥去吃排头,就把我派出去送?” 萧策坐在枪匣上,朝着御案旁的萧世成一阵捶胸顿足。 萧世成接过贾公公递来的茶水,十分淡定的轻抿一口。 “朕不是指了五千御林军跟着你嘛,你还怕什么?” 萧策闻言更加暴跳如雷,抬手就指着殿中角落里,正臊眉耷眼的御林军统领黄灞先。 “爹,沈南天带回来的可是五千天盛铁骑!那是在西北与金国蛮子冲杀过的铁军!你问问老黄,他敢不敢就带五千虾兵蟹将去跟沈南天父子硬碰硬?” 黄灞先看了一眼萧策,然后抬头小声嘟囔。 “六殿下,末将一直都在勤练军阵,手底下的将士也没您说的那么不堪。。。。” 萧策扭过头就怒瞪着黄灞先。 “一帮窝在京城的老爷兵,就算你把他们操练到死,能跟边关浴血过来的屠夫们比?” 萧世成皱眉望着萧策。 “策儿!不得无礼!朕只是让你带兵出城迎沈南天,又不是让你去跟天盛铁骑正面冲锋,你这么大反应作甚?” 萧策转身一张脸都纠结在一起。 “老爹啊,你真当我是傻缺不成?大盛铁律对藩王回京有严格限制,沈南天逾制带了整整五千重骑兵回长安城,摆明了就是让朝廷投鼠忌器,动沈家之前先得掂量掂量。” 萧世成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你这不是看的很明白嘛,朕选你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萧策顿时感觉欲哭无泪。 “爹,你派给我的差事我不敢拒绝,哪怕请一个戏班子夹道欢迎沈家父子我都乐意,可你放着京营数十万大军不动,非要让我带五千御林军,这不就是让我冲到前面当炮灰,先去试探沈家父子的底线吗?” 萧世成发觉,这个傻儿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怂的吓人,只好将话掰开揉碎讲清楚。 “策儿,沈南天不多不少只带五千骑兵回京,既不可能仗着这些人就敢威胁长安城,但也足以作为他们自保的本钱,他这是在向朝廷摆明态度,他沈家不会拥兵自重,但也绝不甘心任人宰割,而一旦京营的驻军行动起来,那就是直接与沈家撕破脸了,到时候除了将沈家父子连同那五千骑斩尽杀绝,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在那之后西北四州必乱,朝廷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说着萧世成便轻轻拍着萧策的肩膀。 “御林军作为拱卫皇城的天子亲军,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的作战能力,而朕派你率相同数量的御林军出城,同样是在告诫沈南天,他儿子大破金军这件事有功无过,朝廷还认他这个异姓王,朕也还认他这个老兄弟,但也绝不会受他沈家钳制!让朕最疼爱的儿子,带着朕的亲军出城相迎,也已经给足了他沈家体面,到时候就看他们父子会作何抉择了。” 萧策嘴巴张了张,看望着父皇那双寄予厚望的眼睛,终究是再没说出拒绝的话。 武德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萧世成看了眼蔫头巴脑的萧策,转而又笑着打趣道。 “你个怂蛋,你要是能拿下沈寸心,沈南天就是你未来的岳丈,到时候你挟持他的女儿,莫非他还敢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不成?” “哎呀,爹!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儿子跟沈寸心之间还不能说这些。” 萧世成闻言笑而不语,这臭小子果然是中意沈家那个泼辣的丫头,否则也不会一接到崔家上门的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武定王府搅局。 考虑到萧策与沈南天二人的身份都太过敏感,萧世成只能暂时将结亲的事搁置到一边,至少要等西北兵权收归回朝廷后,萧策与沈寸心才有谈将来的可能。 父子俩又商议了一阵后,萧策才颇为无奈的扛着枪匣出宫。 等萧策离开后,萧世成摩梭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才转身对贾公公问道。 “阿翁,策儿如今是不是还窝在那间客栈里?” 贾公公闻言点了点头。 “同华客栈的掌柜伙计早都跑没影了,那间客栈现在就只有六殿下一行人住着。” 萧世成捂着脸有些无语。 “好歹是朕的皇子,天天占着百姓的客栈算怎么回事?去将内务府的人叫过来。” 贾公公依令离开武德殿去传召,如今萧策成天赖在宫外不肯回长生殿,看来陛下是打算正式为六皇子开府做准备了。 宫门外,韦我峰等了一早上,都快靠在马车上睡着了。 萧策走到马车前,朝着韦我峰昏昏欲睡的大脑袋就敲了一个暴栗。 韦我峰被打醒了也不恼,笑嘻嘻的问道。 “殿下,你总算出来了,咱们现在是回客栈吗?” 萧策将枪匣先搁到车里,然后才神色稍显落寞的登上马车。 “先去一趟丹琳池吧。” 韦我峰闻言愣了愣,然后才默不作声驾驶着马车,朝着丹琳池方向行去。 淑华坊丹琳池,自前段时间萧策造访过之后,五皇子府便命人将丹琳池旁,那座最为雅致精巧的诚园彻底封锁,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 诚园内,一道孤独修长的身影,正独自一人行走在万花丛中,手里还拎着一个酒葫芦。 萧策抵达诚园后,只让韦我峰在园外等候,也并未惊动五哥,只自己一个人来看望梁宝。 诚园中参天的万年青,当日的泥泞早已消失无踪,只剩树荫下一片青翠草地。 萧策走到百年苍松下,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树顶,轻笑着说道。 “大树底下好乘凉,梁老宝你倒是睡得舒坦。” 说完萧策便打开酒葫芦,往草地上倒下一汪酒水,待酒水渗入到泥土中,萧策才转身靠坐在万年青下,自顾自抱着啜饮起来。 “梁老宝,你知道吗,本殿下今日去上朝啦,果然跟你以前说的一样,都是些狗屁倒灶的无聊事,也不知那么多读书人挤破脑袋也要往朝堂里拱。” “你还记不记得沈修合那个小子,以前咱俩还总嘲讽他虎头虎脑,傻了吧唧的,人家现在都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啦,父皇让我七日后出城去迎他,也不知五年不见,物是人非,那小子如今还认不认我。。。” “我今天跟父皇又吵起来了,不过你懂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本殿下最后又屈服啦,不就是直面边关铁骑嘛,要是沈南天真的犯病,我到时候撒腿就跑,你算是彻底清闲了,不然本殿下逃跑的时候,你又该当坐骑咯。。。” “老梁。。。今天我又直接出宫了。。。其实我也觉得老是住在客栈不妥,可父皇又不肯给我安排个宅子。。。咱俩在长生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不敢回去,怕又想起你。。。” 象征着万古长青的苍松下,少年将头埋在膝盖里,呢喃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融入到和煦的微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