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次日的上午，一位有着墨绿色长发的，眉目间气质稍显狡黠的男人从一辆少见的进口豪车上下来，身上是一件素色衬衫，形制却比较宽松。进了医院，他径直往住院部去，只见病房外的走廊上几个仆人管家面色如土地守在一旁。 　　 看见那男人走向杨俊的病房，抬手欲叩门，一旁的管家悄声告诫道:“少爷不让进去，张先生还是请回吧。” 　　 男人转过头对着管家笑了笑，全没上级的架子，但他也没有采纳那位管家的建议，依然敲响了房门。 　　 “你进来。”里面的人命令道。 　　 仆人们诧异地望向男人，对方只是扬了扬眉毛便推门进了病房，全然不在乎背后逐渐响起的窸窸窣窣的议论。 　　 “张仪，你来干什么。”惬意地靠坐在枕头上的少年语气不太友善，但张仪认为其中有六分是戏谑的态度，并无恶意。 　　 无论是算得上英俊的外貌，还是颇具风趣的谈吐，都让人们在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对他讨厌不起来，然而就是这个习惯了在各种大人物面前谈笑风生的张仪，在这位杨家的公子面前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您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吧？”张仪并不想让杨俊认为自己在开玩笑，甚至收回了他那轻快的吐字，“因为煤气中毒而昏厥，检查结果却没有在血液中发现一氧化碳，这难道不是很离奇吗？” 　　 杨俊下意识扯了扯病服的领子，稍作回忆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您只是因为缺氧而昏厥，而管家正是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发现您的。一氧化碳不溶于水，此时如果摄入水中的氧气，就可以避免煤气中毒。” 　　 “你是说我能像鱼一样用鳃呼吸？” 　　 “您难道没有鳃吗？” 　　 杨俊瞥见张仪的目光移向了自己颈部，于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如果不仔细打量，很难发现在这孩子的后颈处微微翕动的半透明皮膜。看见杨俊久久沉默，张仪继续开口解释道:“在九鼎出现之后，受到外泄魔素粒子的影响，一部分人体内本就富集的魔素受到激发，身体上多少会呈现一些异样。在您身上的体现，大概就是鳃和鳞片了。” 　　 “荒唐，我可不想变成鱼。”时年十三岁的杨俊竟有着隼一般狠厉的目光，当那道目光直逼张仪的面前之时，他感觉到了远高于自己曾经的君王秦惠文王的威压。看来杨俊对这样的玩笑并没有感到任何新奇，甚至这已经引起了他的紧张。 　　 “或许您很难接受这些事情，但我保证会给出让您满意的解释。现在请躲在我身后吧。”张仪左手抓住杨俊的胳膊往身后拉，右手掐了一个手决，一只血红色的金刚鹦鹉竟凭空出现在房间之中，实在想不出在这四面密封的病房之中哪来这样大的飞鸟，但顺势滚到了张仪身后的杨俊看见了更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是一阵纸片与金属摩擦的簌簌声，古怪的黑色残影是从窗户的缝隙和通风口飞出的，这些扁平如纸而形似人的构装怪物仿佛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操纵着迅速逼近二人，病房内无论是窗帘，挂画还是点滴架只要是纸人所经之处皆似凭空生出道道裂痕。 　　 “我王当心，这些傀儡的身体非常锋利！”张仪伸手护住身后的杨俊，血鹦鹉发出了嘶哑的鸣叫，其翅膀划过的空气中噼啪闪烁的电火花化成一道道电弧在周围展开。感电的纸人身上传出的焦糊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纸张阴燃的烟雾立刻触发了烟雾报警器和洒水器，走廊外守着的仆从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乱做一团。 　　 “咒术·纵横。” 　　 张仪念了一段咒语，用的是古豫州的口音，杨俊只分辨出了咒语中最后的四个字，而这诵咒声才止，一众纸傀儡像被抽去了魂灵一般通通软倒在地，身上是阴燃的点点火星。 　　 嘭的一声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仆人们一脸疑惑地涌进病房，领头的管家胡乱拨开烟幕，又指着满地被打湿仍冒着火星的废纸舌头打结了似的说不出话。 　　 似乎有什么压抑的感觉正在褪去，或许是因为门外出来的风。 　　 “明明刚才还打不开的门，怎么现在一推就开了。”管家身后穿着制服的女仆们嘀咕着，招来管家的一通呵斥:“还不快去扶少爷和张先生出来，你去叫保安和勤杂过来，给少爷换病房…” 　　 “不用找病房了，你们去办出院手续吧。”看着对身后吆五喝六的管家和惊魂未定的仆人，杨俊若无其事地吩咐道:“今晚我去张子的庄园住。” 　　 “这…”管家不置可否，但也心知这张仪和吕天逸是旧识的商业盟友，况且这是自家少爷的亲口吩咐，这一种仆从当然没有否决的权力。 　　 张仪行色匆匆，没有和管家解释，只是带着杨俊径直往住院部的大门走去。 　　 “魔素是自然界客观存在的粒子，通常以不会对人因为魔素变成原本的样子。据我所知，杨赵氏在魔素浓度极高的时代就会展现出蛟人之姿。” 　　 二人所在之处是张仪在市郊的巨大庄园，此地距离市中心有近五十公里，庄园的外围是一片打理得十分妥当的花园。杨俊喜欢雄伟的建筑，对于园艺则是兴趣寥寥。两人在修剪得当的紫藤架旁边的亭子中谈论着关于魔素与异变的事情。 　　 “医院里的那些纸人也和魔素有关吗？”杨俊很快就回忆起昨日与傀儡遭遇的情形。 　　 “那是法家的术法，而我修行的是纵横家的法门，对此并不熟悉。”张仪接着解释，“我们的敌人是来自诸子百家的修行者，分别来自六个不同的势力。” 　　 无论如何，杨俊不得不相信眼前人所说的话了。依照有记载的小型九鼎之争，九鼎会召唤每一个势力的一位君主和两位臣下，而只要打败鼎的守护者，就能取得其中的魔素，最终取得所有魔素的人，将会获得无上的异能，冠绝古今的智慧乃至永远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