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默默站在大堂中心,紧紧盯着一张矮凳,一言不发。 这里是庐州元帅府的大堂,上首位置靠左边摆着一张高椅,左君弼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庐州军的武将们也都坐在左边一列,全都用古怪的表面望着他。 靠右边的位置,也摆了一张椅子,却是张不足一尺的矮椅。这是左君弼留给朱元璋的位子。 汤和怒火中烧,大声道:“左大帅,今日是两家结盟的日子,你怎能用如此方式,羞辱我家大帅?” 左君弼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雄伟,面目却很儒雅,他看都不看汤和一眼,冷冷道:“你是朱元璋?” “我乃朱大帅手下大将,汤和!” “既然不是朱元璋,就给我闭嘴,不然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汤和更加愤怒,就要发作,徐达急忙拉住了他。 今日随朱元璋而来的只有他们两人,这也是左君弼的要求,他只准朱元璋带两个人过来。 左君弼淡淡道:“这里是我庐州军的帅府,就算刘福通、徐寿辉、张阳泉来了,那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今天除了朱元璋外,我不想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朱元璋面不改色,笑道:“客随主便,理该如此。”默默走到那张矮凳上坐下。 徐达和汤和如同两尊金刚一样,笔直的站在他身后。 左君弼这才扫了朱元璋一眼,道:“你敢独自来我庐州,总算有点胆量,看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和你结盟!” 朱元璋拱手道:“多谢。” 左君弼冷冷道:“我和你结盟,是为了我自己,你不必谢我。另外,结盟之后,如果你我有分歧,需得听我的决定!”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只要贵军是真心结盟,没有暗害之心,这一点我也可以答应!” 左君弼点点头:“那就好,赵普胜在安庆府的兵力只有四万多,伱我两家都可以单独击败他,没必要联手对付这么一个废物。” 朱元璋皱眉道:“那左帅的意思是……” 左君弼淡淡道:“很简单,我攻打安庆,你渡江攻打徽州!” 朱元璋变色道:“你让我渡江?” 左君弼眼皮一抬,道:“你手中不是有巢湖水寨的船吗?只有你有能力渡江作战,我们俩一起进攻,让他们无法相互救援!” 朱元璋默然不语。 左君弼哼了一声,道:“刚才怎么说来着?如果你我有分歧,需得听我的!再说了,徽州城屯粮比安庆更多,你打下来后也不吃亏!”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攻打徽州路就是!” 左君弼提醒道:“小心池州的江都军,别被他们发现了!” 朱元璋点点头:“我会趁夜渡江!” 左君弼抬手道:“那就请吧。”并不起身。 朱元璋没有再多说,站起身拱了拱手,带着汤和和徐达离开了。 三日后,左君弼集结两万人马,朝着安庆路进发。 安庆路治所为怀宁县,路县同城而治,距离县城一百里时,左君弼率领五百骑兵急行。 这一举动大出守军意料之外。 左君弼这五百骑兵速度极快,斥候得知后返回怀宁县汇报时,骑兵就在屁股后面撵着。 结果斥候前脚刚汇报,左君弼五百骑兵后脚就到了,守将赵普胜都来不及下令关城门,就被五百人冲入门洞。 门洞后的守军措手不及,被杀的人仰马翻。 待赵普胜急忙调遣人马来围剿时,左君弼已带着人沿着大街冲入内城。 怀宁县身为一路治所,是一座很大的县城,左君弼带着骑兵在街道内横冲直闯,赵普胜竟拿他没有办法。 三个时辰后,临近未时,庐州军主力人马赶到,从外面发起猛攻。 左君弼这时候又杀回了东门,里外合击,不到一个时辰,就攻破了怀远县东门。 赵普胜这一仗败得稀里糊涂,只能率领残兵从西门撤走。 左君弼一路追击,不断扩大战果。 当他追到怀宁县以西三十里时,忽见前方出现一个山坡。 山坡上戳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陈”字,旗下摆了张椅子,一名穿着白色锦袍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白袍男子身后还摆了四面通鼓,每一面鼓旁边都站着一名红衣力士。 山脚下,赵普胜带着人马静立不动,面色再无慌乱之色,显然他刚才只是诈败,就是为了引左君弼上钩! 此时临近黄昏,红日恰好在山坡后面,仿佛挂在那白袍男子的头顶。 左君弼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他勒住马,紧紧盯着白袍男子,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笑道:“天完军陈友谅,不知左帅可听过?” 左君弼淡淡道:“就是那个杀死旧主的陈友谅?” 陈友谅顿时笑不出来了,站起身,冷冷盯着左君弼。 “本以为等来的会是朱元璋,没想到会是阁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挥了挥手,身后几名力士齐齐击鼓。 鼓声刚落,东、南、北三面同时响起鼓声应和,顷刻之间,三支人马从三个方向冲了出来,将左君弼团团围住。 左君弼忽地一声大喝:“陈友谅受死!”取出马鞍上的弓,拈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去,朝陈友谅直射了过去。 只听“咻”的一声,半空中又射来一支箭,恰好与左君弼那支箭矢撞在一起,两支箭矢齐齐折断。 左君弼顺着那支箭来路看去,立刻瞧见一名皮肤如大理石般冷硬的魁梧男子。 那男子手持一张硬弓,也正盯着他。 左君弼一言不发,调转马头,带领手下朝怀宁城方向突围。 他手中拿着杆方天画戟,策马挥舞之间,天完军士卒人仰马翻,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眨眼之间,左君弼就带着部下杀开一条血路。 就在即将突破防线时,身后传来一道猛喝声。 “左君弼,哪里走!”只见一员彪将从后方奔来,手持双刀,正是赵普胜。 左君弼拍马迎了过去,方天画戟一挥一挑,便将赵普胜手中一刀击飞,又斗两回合,赵普胜另一刀也被击落,只得调头就逃。 左君弼正要追击,忽听到侧面有破空声响起,下意识挥方天画戟挡住。 “当”的一声,他只觉手臂一麻,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大汉手持狼牙棒与他的方天画戟交击在一起,正是那名救下陈友谅的将领。 那人正是张定边,他咧嘴一笑,道:“左君弼名满天下,果然有两下子。” 说话间,又一棒斜敲过来。 左君弼手臂尤自酸麻,不敢去挡,虚晃一戟去迎,去势未尽,身体后仰,手中方天画戟立时变招,打向张定边手臂。 左君弼变招太快,张定边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伸单臂挡了一下,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却不落马。 张定边那一棒被对方后仰躲过,他反手一棒,只听一道马鸣声响起,左君弼的马被他打中马头,轰然倒地。 左君弼坠到地上,滚了一圈,起身后方天画戟一扫,打中了张定边坐骑的马腿。 “砰”的一声,张定边的马也摔倒在地,人也跟着坠下。 落地后,张定边一个后滚翻,刚起身,便见左君弼冲了过来,忽然出手,将狼牙棒朝对方掷了过去。 左君弼后仰躲过,还未站直身,惊觉脚被人抓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张定边给举了起来。 张定边大吼一声,手上用力,将左君弼朝不远处一块锋锐的石头砸了过去。 左君弼被甩出去的瞬间,用方天画戟在地上一撑,身子一转,伸脚夹住张定边脖子。 这一来,他飞坠的力道传到张定边身上,夹着张定边的脑袋,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反将他甩了出去。 “噗通!” “噗通!” 两人相继落在地上,张定边还多滚了两圈,撞在那块石头上。 左君弼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张定边也爬了上来,额头上多了些血迹,死死盯着左君弼。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鸣金声响起。 张定边微微变色,朝山坡看去,原来鸣金的正是己方。 山坡上已经看不到陈友谅人影了。 张定边深吸一口气,朝左君弼道:“今天就打到这吧,改日再战!”说完带着人撤退。 他找到赵普胜,朝他质问:“为何退兵?” 赵普胜刚才被他救了一命,便也不计较他的无礼态度,沉着脸道:“刚刚徽州路传来消息,朱元璋偷袭徽州路,陈平章带人救援去了!” 张定边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人马朝江岸方向而去。 顷刻之间,天完军撤得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