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麟得知张士诚并未把泰州兵马立刻调回来,大为吃惊,来到诚王府询问此事。张士诚却只说还在与手下将士商议。 马玉麟担心逼迫过急,反引起张士诚怀疑,只能悻悻回到招贤馆。 他出发时夸下海口,如今却功亏一篑,自觉无颜再回去见张阳泉,整日在招贤馆喝闷酒。 这一日,一名文吏忽然敲门给他送了一张纸条,马玉麟摊开一看,纸条上只有五个字——罗本,迎春楼。 马玉麟将纸条烧了,又一直挨到晚上饭点,才离开招贤馆,沿途小心留意,确认无人跟踪后,方来到酒楼。 他在二楼挑了个无人的靠窗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一名蓝袍书生来到他对面坐下,正是罗贯中。 “马兄可还顺遂?”罗贯中问。 马玉麟哼了一声,道:“你是明知故问吧?我若是顺利,早就回去了。” 罗贯中微笑道:“马兄的计划其实已经接近成功,只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才出现眼下的变故。” 马玉麟愣道:“什么?” 罗贯中端起一杯茶,缓缓道:“张士诚攻打通州不仅是为了渡江,也是为了获得一个出海口,从而购买铁矿。” 马玉麟沉默了一会,道:“你怎么知道?” 罗贯中笑道:“马兄可别忘了,我找总管要了十名斥候。”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马玉麟长吐一口气,抬眼道:“眼下我是没法子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罗贯中拱手道:“马兄的一番谋划,其实已经打动了张士诚,只是还无法让他彻底舍弃出海口!小弟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能让他撤军回来!事成之后,首功还是马兄的!” 马玉麟默默凝望了罗贯中片刻,终于收起了心中高傲,朝他拱手道:“助君马到成功!” 罗贯中又道:“我的计划施展开来,可能会让张士诚怀疑马兄,所以希望马兄尽快离开高邮。” 马玉麟道:“那好,明日一早,我便离开高邮。” 次日清晨,马玉麟又找上张士诚,只说他有一位朋友在杭州,才华十倍于己,想要替张士诚说服招揽此人。 张士诚大喜,取了一百两金子,给马玉麟做说资。 马玉麟只说那位朋友性格清高,用钱反而误事,于是只要了一匹好马和十两银子当路资,辞别张士诚,离开高邮府。 马玉麟离开数日后,张士诚在李伯升劝说下,再次下令让军队和粮草朝泰州集结。 然而就在一切快要准备就绪时,李伯升忽然找了过来,一脸严肃道:“大王,城中情况有些不对劲,有百姓逃出城,朝江都去了!” 张士诚惊道:“怎会如此?” 李伯升道:“最近几日,城中很多百姓都在议论,说朝廷大军即将攻打过来,而咱们准备弃高邮百姓于不顾,逃到江南去!” 张士诚怒道:“定是有人散播谣言,可曾查到谣言源头?” 李伯升叹道:“我们注意到时,全城都在议论此事,难以调查源头!” 张士诚不悦道:“如此重大之事,为何没有早一些发觉?” 李伯升道:“属下并非辩解,只是这谣言是从昨日才开始传起,属下知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张士诚更加恼怒,道:“一天之内,这谣言就传遍全城!那他们该有多少细作在城中?你这个城卫将军没有责任吗?” 李伯升苦笑道:“他们并非靠细作传谣言,而是利用戏曲!” 张士诚愣道:“戏曲?” 李伯升点头道:“从昨日开始,城中五座最大的瓦肆内,同时上演一部杂剧,据名为‘屠戮徐州’,戏中尽显元军屠戮徐州百姓的惨烈。” 张士诚皱眉道:“这部剧与谣言有什么关系?” 李伯升道:“百姓们正是看了这部剧,都被挑起恐惧情绪,故而一听到朝廷攻打过来的消息,便焦躁不安,议论纷纷,这才一日之间,传遍全城!” 张士诚又惊又怒,急道:“写这部戏剧的人是谁!抓到了吗?” 李伯升道:“属下盘问过瓦肆掌柜,他们都说是一个面相老实的书生找上他们。那人不到二十五岁,给了瓦肆老板剧本,又给了每人二两金子,让他们将此戏连演五场!” 张士诚怔默良久,道:“伯升,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捣鬼?” 李伯升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元军和江都军都有可能!” 张士诚看了他一眼,道:“江都军为何要这样做?” 李伯升道:“可能是不希望我们打下通州。也可能是想制造混乱,获得一些从高邮逃离的流民。” 张士诚点了点头,冷冷道:“你觉得马玉麟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有没有点巧合?” 李伯升愣了一下,道:“不错,是有些巧合,而且他似乎也一直在阻止我们攻打通州!” 张士诚叹了口气,道:“看来袁先生说得没错,这马玉麟就是张阳泉派过来的细作!” 李伯升默然,从马玉麟离开的时机来看,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士诚叹道:“虽然这背后是张阳泉在谋划,但徐州集结大军却是真的。眼下城中流言飞起,若是真的攻打通州,百姓们还不都跑光了?” 李伯升想了想,道:“可以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他们出城。等打下通州后,再告诉他们。也许得知咱们打了胜仗,情况会好一些!” “不可!”张士诚断然否定:“强行把他们关在城中,只会失去民心,将来再不可挽回!传令下去,让吕珍和卞元亨先回来!” 李伯升忙道:“殿下,先别急!末将还有个法子,也许能避免百姓逃亡!” 张士诚问:“什么?” 李伯升道:“咱们悄悄派出一支人马出城,让他们假扮成元军来攻城,然后击溃“元军”。如此一来,百姓对元军畏惧之心大减。咱们再攻打通州,他们也不会逃跑!” 张士诚目光一亮,拍案道:“好,就这样办!此事需尽快,今夜你就派人出城,明天就过来攻城!” 李伯升为难道:“殿下,此计不可操之过急,若是仓促而行,被百姓瞧出破绽,只会起到反作用!” 张士诚点了点头,道:“你提醒的很对。那伱需要几天准备?” “至少五天。” “那好,就给你五天!” …… 黄昏时分,罗贯中策马奔行在大道上。 不多时,江都城出现在视野中,他下了马,通过城门口,牵着马一路来到总管府,通报之后被引入书房。 刚到门口,便听到马玉麟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总管大可放心,罗兄的计谋是阳谋,张士诚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除非他愿意眼睁睁望着高邮百姓大量逃亡!” 罗贯中万想不到马玉麟竟在背后称赞自己,心中一宽,急步进入书房,拱手道:“总管,在下回来了。马兄,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多谢了。” 马玉麟咳了一声,抬了抬下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夸你的意思,你不要会错意了!” 张阳泉站起身,拱手道:“此次计划得以成功,全赖两位同心协力,精心谋划。我在这里谢过两位了。” 马玉麟拱手还礼:“总管既信任我等,我等自当为总管效全力!” 罗贯中却一脸严肃地道:“启禀总管,事情又出现新变化。我刚刚探知,泰州人马并未向高邮返回。” 张阳泉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罗贯中惊道:“您知道了?” 张阳泉笑道:“这事待会再说。此次题目,两位可谓不相上下,我欲拜请马先生为推官,罗先生为判官,两位可愿屈就?” 罗贯中大喜,判官和推官品级差不多,是副总管下属的佐官,负责辅助副总管处理杂物。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可谓破格提用。 “小可拜谢总管!” 马玉麟也拱手道:“多谢总管。” 就在这时,山猪从门外飞奔而入,欣喜道:“总管,大寨主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攻破了泰安,正在向通州进发!” 马玉麟和罗贯中同时变色,罗贯中忙问:“总管,您准备攻打通州吗?” 张阳泉微笑道:“刚才你也说了,张士诚并未召回泰州兵马,但也没有派他们攻打通州。我与众人商议后,都觉得他已经想到阻止百姓逃亡的对策,只是这法子还需时间,所以才既没有调兵回高邮,也没有攻打通州!” 马玉麟目光一亮,道:“所以您抢先一步,趁着他不能动手时,先一步动手,拿下通州!” 张阳泉点头道:“正是如此。只要通州不在我的下辖,决定权就永远在张士诚手上。所以我们考虑再三,决定拿下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