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张阳泉来到书房,书桌上又堆放了一些新送来的公文。 正当他处理公文时,亲卫忽然来报,说王大、耿三和猴子三人一起在王府外求见。 张阳泉很了解这三人,晚饭之后还一起来见自己,一定是知道了天完军突袭池州的事。 这件事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不打算立刻反击天完军,便要挥手让他们回去。 忽然,他目光扫到墙角木柜,心中露出迟疑之色,犹豫良久,终于朝亲卫招了招手,向他交代了几句。 亲卫领命出去了。 没过多久,亲卫便带着王大三人来到了书房。 王大四顾看了一眼,发现屋中没人,奇怪道:“大王人呢?” 亲卫道:“大王正在后堂,他让你们稍等片刻,他马上过来。” 张阳泉此刻就躲在木柜中。 他的心情充满了矛盾。 明知道身为君主,做这种偷窥的事不太合适,然而正如秦苓思所说,这种躲在暗处观察别人的行为,确实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我只是想瞧瞧他们人后的一面!”张阳泉心中这样说服自己。 透过木屋的小孔看去,只见三人都静静站在书房中等待,没有过多交流。 然而没过多久,王大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天完军这帮直娘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攻打咱们的城池,这次非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他挥了挥拳头,骂道。 猴子道:“这事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天完军就算要对我们动手,也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才对!” 王大哼道:“都是帮没读过书的粗人,你不用高看他们!” 耿三笑道:“王兄,咱们也没读过书吧,你这不是连自己也骂吗?” 王大瞪眼道:“我们都在军事学院读了几个月学堂了,能和他们一样吗?” 耿三笑道:“只可惜你认识的字还没超过三百个!” 王大被说的脸皮发红,正要嘴硬几句,忽听脚步声响,门来又走进来两名将领,赫然是李二和常遇春。 两人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才赶过来求见张阳泉。 “候兄,你们也是听说了池州路的事而来吗?”李二问。 猴子还没说话,王大就抢着道:“还能是什么?直娘贼,老子非一刀剁下赵普胜的狗头!” 常遇春问:“大王呢?” 耿三道:“不知道呢,我们等了半天,也没见过来。” 常遇春道:“会不会去了龙潭寨?” 猴子道:“不,大王在府中,亲卫说一会就过来。” 常遇春点点头,走到窗边,靠着窗檐而立。 又过了一会,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众人纷纷站直,齐刷刷朝大门看去。 只见一人走了进来,然而依然不是张阳泉,而是傅友德。 “傅兄弟,你不是在池州路吗?怎么回江都了?”李二吃惊道。 傅友德满脸风霜之色,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我有重要事情要向大王汇报,这才连夜赶回江都!” 常遇春目光灼灼地道:“是不是和天完军有关?” 王大跟着道:“是不是想请命攻打天完军?” 傅友德先朝常遇春点点头,又朝王大摇了摇头。 “我怀疑天完军有变,所以想劝大王暂时不要对天完军用兵!” 王大怒道:“你说什么?” 猴子拉了拉他,朝傅友德道:“傅兄弟,你说天完军有变,是什么意思?” 傅友德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深吸一口气,道:“我怀疑倪文俊已经把徐寿辉控制住了,只怕马上就会夺权!” 话音落下,不仅屋中几名将领吃了一惊,连柜中的张阳泉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知道倪文俊迟早会控制徐寿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常遇春皱眉道:“倪文俊不是赋闲在家吗?怎能控制住徐寿辉?” 傅友德沉声道:“那只是他的障眼法,他利用手下陈友谅,依然牢牢控制着天完军大部分兵权!” 猴子道:“不对啊,徐寿辉身边有皱普胜、明玉珍和丁普郎等人,倪文俊就算还握着兵权,也不可能控制徐寿辉吧!” 傅友德看了他一眼,道:“我最近得到几个消息,明玉珍被徐寿辉调去攻打四川,丁普郎被调去攻打云南,只有皱普胜……”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我怀疑皱普胜已经成为倪文俊的人了!” 常遇春道:“伱怎么知道?” “根据我在徽州的细作探报,皱普胜现在就在徽州路,正是他带着徐寿辉的命令而来,让赵普胜攻打我军!” 常遇春抱着胳膊道:“这能说明什么?” 傅友德道:“我刚才便说了,徐寿辉将明玉珍和丁普郎都调走,说明已经有人在利用他的名义,对外发号施令!” 猴子连连点头:“不错,这些命令应该都不是徐寿辉发出来的!” 傅友德接着道:“如今皱普胜带着假命令而来,让赵普胜攻打咱们,这足以说明他与背后传假命令的倪文俊是一伙的!” 常遇春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说得过去。” 王大忽然道:“倪文俊干嘛要假传命令,让赵普胜攻打我们?” 傅友德沉声道:“这是个一石多鸟的毒计。首先,赵普胜是徐寿辉的人,倪文俊想利用我们削弱赵普胜实力,这对他控制徐寿辉有利!” “第二,这命令是以徐寿辉的名义发出来,如果赵普胜打了败仗,对他和徐寿辉的声望都是一种打击!” 王大瞪眼道:“倪文俊胆子不小啊,不怕我们兴兵讨伐他们吗?” “这就要说到第三了!” 傅友德缓缓道:“等我们出兵讨伐时,他会代表徐寿辉向我们致歉,将责任都推到徐寿辉头上。将来他取代徐寿辉时,我们很可能就会因此而承认他上位!” 众人听完后都吸了一口凉气。 王大骂道:“真是个阴毒的计策,别人都说倪文俊是条好汉,我呸!” 常遇春扫了他一眼,道:“要成大事,没一点狠辣手段怎么行?我看这个倪文俊比徐寿辉厉害,咱们不能让他上位!” 猴子阴阴一笑,道:“咱们不必去管,就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去攻打!反正他们偷袭在先,我们出兵也有理由!” 耿三忽然看了大门一眼,道:“大王怎么还没过来?” 便在这时,刚才那名亲卫又走了进来,说道:“大王身子有恙,诸位将军先请回,明日再来吧!” 王大急问:“大王哪里有恙?不碍事吧?” 亲卫道:“只是偶感风寒,王将军不必担心。” 王大松了口气,嚷嚷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 他已经相信了傅友德的话,所以并不打算再请命攻打天完军。 少顷,众人都离开了书房,张阳泉却依然待在木柜中,陷入沉思。 过了没多久,那名亲卫见他一直不出来,放心不下,走到木柜前,小声道:“大王,您没事吧?” 张阳泉这才拉开木门,走了出来,摆手道:“没事。你去把傅友德将军请过来。” 亲卫应诺离开。 张阳泉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继续思考着。 良久,傅友德又回来了书房,拱手道:“末将傅友德,拜见大王,大王您的身子……” 张阳泉笑道:“我没事。我听说你从池州回来了,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我汇报吧!” 傅友德忙道:“末将是想劝大王暂压雷霆之怒,不要立刻兴兵攻打天完军!”将刚才那番言论说了。 张阳泉沉默了半晌,道:“你觉得倪文俊与徐寿辉相斗,谁会取胜?” 傅友德毫不犹豫道:“倪文俊!” 张阳泉点点头,又道:“所以你觉得咱们应该袖手旁观,静待他们内乱?” 傅友德点头道:“是的,倪文俊虽然势大,但毕竟很多将领依然忠于徐寿辉!如果他取代徐寿辉,天完军很多将领都会不服!” 张阳泉忽然道:“你觉得陈友谅这个人怎么样?” 傅友德目光一凛,沉声道:“此人做事果决,手段狠辣,称得上倪文俊手下第一得利之人!” 张阳泉暗赞一声傅友德的眼光,又道:“你觉得他与倪文俊相比,谁更难对付?” 傅友德愣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说……陈友谅可能取代倪文俊?” 张阳泉盯着他道:“你觉得不可能吗?” 傅友德皱眉思索了一会,道:“我对此人并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很有能力!” 张阳泉想了想,道:“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帮我盯着天完军,尤其是天完军的陈友谅,我会让耿四配合你!” 傅友德拱手道:“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