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张阳泉径直来到后宅,找到秦苓君,将梁荣的情况与妻子说了。 秦苓君目光一凛,道:“他们是想让咱们杀了朱元璋,造成手底下降将们恐慌!” 张阳泉点点头:“如果真让梁荣与朱元璋待上一夜,就算我不会怀疑他,其他将领也会怀疑!朱元璋在军中定会受到排挤!” 秦苓君想了想,道:“咱们到时候不处置朱元璋的话,也可能引起陈友谅的怀疑,给梁荣造成危险。” 张阳泉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夫人,这件事需得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你想让我怎么做?” 张阳泉道:“你与马秀英关系不错,今晚就去找她谈谈心,明早再回来,可好?” 秦苓君微微一笑,道:“好,我戌时就出发。” 深夜,乌云蔽日,星月无光。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十分刺耳。 康茂才警惕的坐起身,从枕下取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来到小院门口,朝外问道:“是谁?” “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正是梁荣的声音。 康茂才赶紧开了门,将梁荣请了进去,又伸头在门外四顾看了一眼,这才关好门。 两人一起来到大堂,康茂才掌了灯,沉声道:“梁兄,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在朱元璋府邸过夜?” 梁荣沉着脸道:“秦苓君就在朱府,我不敢多留,怕被她怀疑!” 康茂才吃了一惊,道:“她怎么会在朱府?” 梁荣道:“秦苓君与马秀英私交一向不错,听说朱元璋刚到江都府,她就去拜访过马秀英!” 康茂才一拍膝盖,道:“可惜!可惜!” 梁荣不解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个降将吗?何必如此看重?” 康茂才迟疑了一下,没有吭声。 梁荣脸一沉:“怎么,康兄还信不过本人了?” 康茂才赔笑一声,道:“怎么会呢?其实上面要对付朱元璋,主要是为了收服徐达!” 梁荣愣道:“徐达怎么了?” 康茂才道:“那小子一直躲在鄱阳湖,时常劫掠咱们后勤粮草,汉王殿下多次派人诏安,皆被他拒绝。” “那小子顽固的很,依然效忠朱元璋,只有让张阳泉杀了朱元璋,我等才有机会招揽到此人!” 梁荣哼了一声,道:“你们连个徐达都对付不了?” 康茂才道:“并非对付不了,而是汉王爱惜他人才,这才想诏安此人。” 梁荣抱着手臂,哼道:“无论如何,今晚是不成的了,要不然咱们再多待一天,明晚我再去试试?” 康茂才直摇头,道:“不行,江都军沿途关隘戒备越来越严,错过这次,将来未必逃得走,而且前线即将大战,不可再迁延!” 梁荣道:“那好吧,反正我另有重要情报献给汉王,也不怕没有功劳!” 康茂才目光一亮,道:“什么重要情报?” 梁荣眯着眼一笑,道:“等我禀告汉王时,康兄自会知晓!” 康茂才暗骂一声:“臭小子,当老子还会抢你功劳不成!”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梁荣赔笑道:“康兄,咱们明天离开时,能不能把我两个孩子一起带上?” 康茂才淡淡道:“那怎么行,你带着孩子离开,谁都知道你是要逃跑!” 梁荣大急道:“那怎么办?伱不会不管他们吧?” 康茂才道:“你放心,我们既然诚心接纳你,自然也会帮你处理好后顾之忧。等我们离开后,晚上两天,自会有人带他们去江州!” 梁荣迟疑了一下,道:“那这两天他们住哪?” 康茂才摆手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去你家,帮你照顾他们!” 梁荣盯着他,一字字道:“你可不许骗我,若是他们去不了江州,我绝不为贵军效力!” 康茂才拍拍他肩膀,笑道:“兄弟不必多虑,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汉王吗?” 次日酉时,梁荣便坐上了康茂才安排的货船,离开了江都府。 沿途之上,梁荣和康茂才多次换乘船只,到无为后又改走陆路,进入安庆后重新走水路。 谁知经过池州水域时,水道竟被封锁,有七八艘战船在沿途检查过往船只。 康茂才觉得不对劲,于是坐小船上岸,又改走陆路。 如此一路紧赶慢赶,八日后,梁荣和康茂才终于进入江州。 陈友谅亲自在汉王府水阁设宴,为梁荣和康茂才接风洗尘,连王妃娄玉贞也一同出席。 宴席极为丰盛,一共三十二道菜,全都是宫廷佳肴,盛装菜肴的器皿也都是金银玉器。 另有四名美人坐在水阁四周的东南西北四方位。 每女皆跪坐在一个垫子上,身前一个矮几,手持乐器,合鸣齐奏,曲调甚为雅致。 梁荣这辈子从未见过这等奢华场面,楚王府与汉王府一比,简直就像一座朴素的小院落。 梁荣暗暗冷笑:“哼哼!陈友谅只知享乐,绝不会是大王和王妃的对手!” 宴席虽已备好,除了陈友谅夫妻外,桌边却还有一个空位,也不知是谁的位置。 陈友谅夫妻都不动筷,微笑着与两人说话,并不谈及公事,而是询问一些家常小事,显得十分亲切。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在下来迟,让汉王殿下和王妃殿下久等了!” 梁荣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远处走来一名光头大汉,穿着黑斗篷,耳朵上带着两个骷髅耳环,身材魁梧雄壮,赫然是海上巨寇方国珍! 陈友谅站起身,笑道:“方都督说笑了,你出行不便,本王怎能不知,请坐下说话,我为你介绍两位朋友!” 方国珍步伐奇大,三两步就来到水阁,在次尊位置坐下,目光瞟向梁荣和康茂才,笑道:“这两位莫非就是汉王提过的致胜关键?” 陈友谅微笑道:“康兄弟,梁兄弟,你们向方都督自我介绍一下吧!” 康茂才站起身,朝方国珍一拱手道:“在下康茂才,曾担任过集庆水军都元帅,后归降江都军,暗中其实早已为汉王殿下效力!” 方国珍目光一闪,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康元帅,久仰久仰。” 康茂才笑道:“方都督也听过在下?” 方国珍哈哈一笑,道:“阁下称得上元廷在江南的水军第一人,鄙人怎能不知?” 康茂才大喜,道:“方都督过谦了,论及水上作战,在下哪里及得上您?” 方国珍目光转向梁荣,笑道:“瞧阁下身姿气度,应该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将吧?” 梁荣苦笑道:“方都督过谦了,在下只是江都军一个十夫长,承蒙汉王殿下看得起,这才投靠了天完军。” 方国珍露出诧异之色,目视着陈友谅。 陈友谅微微一笑,朝梁荣问道:“梁兄弟,四年之前,你在何处?” 梁荣怔了一下,道:“在下还在龙潭寨当山贼。” 方国珍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死死盯着梁荣,道:“阁下是从龙潭寨时期,就跟着张阳泉的山贼?” 梁荣被他反应吓一跳,点头道:“是啊。” 方国珍眼中闪着精光,严厉道:“不对!据我所知,龙潭寨所有老寨民,只要没死的人,混得最差的也是个千户!” 陈友谅笑道:“梁兄弟以前做到过五品忠武将军,后来因为犯了事,才被贬为十夫长!” 方国珍大为惊喜,道:“怪不得,怪不得!”朝陈友谅拱手道:“鄙人今日算是彻底服了大王啦!” 他其实也一直在暗中想方设法策反江都军。 然而也不知张阳泉用了什么办法,江都军将士们的忠诚心都高的可怕。 就连归降的士卒都很快归心,更别提那些龙潭寨老兵了。 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策反了一个百夫长,结果也没捞到多少有用情报。 陈友谅竟然翻手之间,策反一名江都军元老,怎不教人佩服! 陈友谅笑道:“要不是张阳泉自断其臂,像梁兄弟这样的忠义之士,本王就算望眼欲穿,只怕也得不到。” 梁荣低着头,道:“大王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