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回到帅帐,清洗一番后,显得心神不宁,在帐内走来走去。 突然,帐帘被掀开,他急忙抬头。 “外面情况如何?兴化被……啊,士德,是你啊……” 张士德默默走入帐中,道:“大哥,你在等斥候的消息吗?” 张士诚点了点头。 张士德没有再说什么,找了张杌子坐下,和张士诚一起默默等着。 没过多久,帐帘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正是斥候,张士诚连连发问。 “外面情况如何?兴化被攻破没有?江都军有动静吗?” 斥候单膝跪地,道:“大王,兴化依然在我军手中,江都军还没有动静,不过濠州的赵均用对外称永义王,已领兵打下泗州!” 张士诚拍手大喜:“好啊!泗州距离高邮不远了,士德,咱们可以找他求援!” 张士德却并不乐观,迟疑了一下,道:“大哥,从泗州过来要绕过高邮湖,而且赵均用跟咱们并无交情,只怕不会相助!” 张士诚沉默了一会,道:“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 张士德正要说话,斥候忽然道:“大王,还有一个坏消息!” 张士诚心中一沉,道:“说吧!” 斥候道:“李将军骚扰敌军后勤的部队因为过于冒进,遭到鞑子左相太不花的围攻,只怕凶多吉少……” 张士诚脸色一白,叹道:“他平日用兵一向谨慎,绝不可能被敌人给围住,一定是为了替我们减轻压力,才冒险行事!” 张士德深吸一口气,道:“大哥,今晚我亲自出城,去找赵均用求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赵均用出兵!” 张士诚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大王,我也请命去向江都军求援!”随着声音响起,一名大汉杵着拐杖进入大营。 张士诚吃惊道:“吕兄弟,你伤势还未好,怎可随意走动?” 吕珍大声道:“咱们这些人中,除了卞元亨外,只有我与张阳泉见过面。此次求救关乎我军存亡,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张士诚深吸一口气,伸手揽住张士诚和吕珍的肩膀,道:“张某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你们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当天夜里,吕珍和张士德一起从西门离开。 一个横穿高邮湖朝泗州而去,一个通过高邮湖进入邵伯湖,然后拐入邗沟,沿邗沟运河南下,直奔江都。 入城后,吕珍被引入北门城楼,与张阳泉和众将见了面。 他扔开拐杖,跪倒在地,嘶声道:“高邮城即将被元贼攻破,还请张总管出兵救援!” 张阳泉上前将他扶起。 “吕将军先别急,和我说说城中现在情况!” 吕珍哽咽道:“元贼南北攻打,我军死伤惨重,守城士兵已不足半数,若非百姓们和我们一起镇守城池,高邮早就丢了!” 李二道:“并非我们不愿相助,实在是察罕帖木儿派人守在车逻镇,我们难以驰援!” 吕珍急忙道:“不,察罕帖木儿十天前就开始攻城,料来车逻镇守军不多,贵军正好可以趁机歼灭!”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察罕帖木儿共有八万人马,其中四万攻城,另外四万都守在车逻镇,这叫不多吗?” 吕珍近乎哀求道:“你们上次不就打败了贾鲁四万元军吗?我相信贵军一定能击败车逻镇守军,我军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张阳泉沉默了一会,道:“吕将军先去休息一下,待我与众将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 吕珍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焦急,告退离开。 张阳泉现在其实也很为难,按理来说,张士诚应该能顶三个月才对,然而瞧眼下情况,似乎一个月都顶不住了,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倘若高邮失陷,眨眼之间,江都就会和高邮一样,面临敌人围城的困境,这种情况自然要极力避免。 “各位都说说吧,咱们该不该出兵营救高邮军!” 猴子道:“救不救高邮可以先撇开,我觉得可以进攻车逻镇,将四万元军一口吃掉!” 李二反对道:“这太冒险了,元军巴不得我们出去与他们野战,他们骑兵强大,我军还是固守为上!” 王大道:“我觉得元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是不是太缩手缩脚了?”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道:“江都军就这么点家底,打完了就没有了!李二说的对,野战骑兵最重要,我们只有一万骑兵,胜算不高!” 众人开始伱一言我一语的争辩。 张阳泉目光从众人间扫过,忽见方远身后的俞通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候兄弟,你有什么话说?” 侯通海赶忙道:“我觉得咱们火炮的远射程是最大的武器,搭配上战船,元军绝不是对手!” 张阳泉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派水军与元军交战?” 侯通海点点头,道:“元军此战没有调度战船,火炮也不如我们射程远,水军正是他们的弱点!” 耿三道:“对啊,可以让水军走运河,攻打车逻镇的元军!” 侯通海急忙道:“不能在运河与他们打,元军若是用火炮或回回炮在岸边攻击,很容易击沉战船。弓箭也能射到运河上的战船!” 耿三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侯通海道:“咱们可以从运河拐入邵伯湖,再从邵伯湖进入高邮湖!” 众人听了此话,都走到沙盘边。 张阳泉盯着沙盘看了一会,发现确实能从运河进入高邮湖,沉吟道:“所以直接让水军进入高邮湖,攻打高邮城附近的元军吗?” 侯通海连连点头。 “是的,可以让战船停在湖岸边,凭借火炮射程优势,远距离攻击他们,而他们的火炮、回回炮却打不够咱们!” 秦苓君伸手指着高邮湖上方。 “你们看,高邮湖直接与宝应城相连,咱们水军既然能进入高邮湖,与其攻打岸边元军,不如破坏后方粮道!” 方远拍手赞道:“着啊!元军四十万大军作战,最怕的是后勤出现问题,骚扰他们后勤粮队比直接攻击他们更好!” 张阳泉沉吟了一会,朝众人问道:“大家觉得如何?” 李二道:“通州水军只有两万不到,若是都调过来,常熟水军可能会突袭通州!” 张阳泉想了想,道:“那就先调一万过来,常熟不足为虑,我更担心的是方国珍。” 秦苓君道:“方国珍正在攻打处州,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这时候调头来打我们!” 张阳泉点了点头,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当即派人传令到通州,让山猪调一万水军过来。 吕珍得到张阳泉即将调水军相助的确切回复,大喜过望,没有片刻停留,坐船朝高邮城返回。 此时的高邮城又遭到数日猛攻,尤其是南面的攻击越来越凶猛,高邮军民伤亡已超过四万,士兵疲惫,守城越来越艰难! 张士诚在一次守城时,被元军砍伤了脚,却依然命人用担架把他抬到城墙上。 就在这紧要关头,吕珍带回了江都答应援兵的消息。 随后张士德也回来了,说赵均用虽然不愿营救高邮,却答应领兵北上,对高邮也算一个好消息。 张士诚大为振奋,当即下令,将城中十二岁以上男丁全部充军,这些男丁知道城破后会被屠杀,因此都没有抗拒。 如此一来,高邮又多了近两万兵丁,张士诚又下令让王府女眷、婢女全都到城墙下帮忙搬运滚木礌石,又将监狱中的囚徒都放了出来。 所有人众志成城,一起守城! 次日清晨,元军再次攻城时,发现高邮守军数量变多,抵抗也变得更加顽强。 脱脱见了,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也速不解道:“丞相,敌军似乎越守越有精神,您为何发笑?” 脱脱淡淡道:“这是回光返照罢了,张士诚已经将最后一丝力量都用出来了,只要坚持攻城,他们就会不攻自破!” 也速道:“那是否要用云梯攻城?” 脱脱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军目下伤亡如何?” 也速道:“连日攻城,伤亡超过一万,中军只剩下四万左右。” 脱脱又问:“右路军伤亡如何?” “也超过一万。” 脱脱沉默了一会,道:“传令下去,将回回炮和火炮撤回来,让士兵们休整一会,今晚夜攻!” 也速吃惊道:“您要昼夜齐攻吗?夜攻伤亡会更大啊!” 脱脱道:“不,咱们夜攻,让右路军白天攻。我们这次要全力猛攻,让敌人疲于奔命,等消耗掉他们最后一点力气后,高邮城就是我们的了!” 也速赞道:“属下这就去传令!” 如此经过几个昼夜的攻击后,高邮守军果然被调动的来回奔跑。 其实若是同时进攻双门,两门各有守军,情况危机时也只能咬牙死守,未必守不住。 然而当敌人只攻一门时,遇到危急情况后,张士诚便忍不住调另一门士兵过去支援。 如此来回折腾,士兵们变得更加疲惫,城破之日,似乎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