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薛雁将门打开,让余氏进屋。 余氏满面忧愁说道:“我知雁儿怨我将你带走,也知宁王死了,你心?中难受,但你难道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吗你才十八岁,往后还会遇到很多比宁王更好的人。” 余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雁儿恨我,我也要不后悔将你带走。” 若当时让薛雁去了仙缘桥,只怕薛雁也难逃那场劫难,只怕如今也听到薛雁的噩耗了。 薛雁却很平静,“母亲,我要今日还要去铺子。议亲之?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她拒绝了余氏,让福宝准备马车,去许家的?铺子。 如此天下大乱,叛军南下攻占了卢州和荆州,半个月前由中山王陆枭带兵拿下了江浙一带,只待一举攻破京城,便可拿下大燕。 遭逢战乱,受苦的?是黎明百姓,中山王四处征兵征重税,商人们更是首当其冲。地方?州府征重税,收缴大量的?银两购买军饷上交至军中,商人们不仅面临州府的?盘剥,还要防着流民和劫匪抢劫铺子。 自叛军攻占卢州城以来,街上大量铺子都纷纷关门。 铺子少了,地方?州府能征税的?税额也就少了,为了对?上头有所交代,他们便对?剩下的?铺子加倍征税,再按名下所有的?铺子数量征户头税,不给卢州城的?商户留活路。 许怀山在卢州经营多年,辛苦行商了大半辈子才挣得这份家业,许家共有十余间铺子,共有伙计约百余人,层层重税之?下,许家的?铺子几乎无半点盈利,就指望着许家织布坊送往宫里的?那批布所得的?银子,用?于年底进货发工钱,维持铺子的?正常运转。 许家是卢州城最大的?商户,许家暂且如此,那其他商人更是不用?说,铺子倒了,店铺的?伙计们纷纷找到许府,希望善良宽厚的?许老爷能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许怀山自己?也只是勉强能维持铺子的?运转,实在无力再请人,只得给他们一些银钱,客气地将他们送离了许家。 可今日许怀山的?义子许远舟回家后便一直唉声叹气,一问才知如今扬州正在打仗,原来约定?十日前便坐送到卢州的?那批生丝却迟迟未到,织坊无丝可织,铺子里再没有多余的?银钱进生丝。 许远舟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不但织布坊要关门,约定?的?期限无法交货,到时候宫里问责便是死罪。” 许怀山做了多年生意,为人热情随和,加之?店铺的?货物品质过硬,积累了多年的?好名声,多年前得遇贵人关照,许家织布坊也被?选做皇商,为宫里供货,倘若没有织布的?生丝,按期交不出货来,不但许家的?织布坊难以维系,许家上下都难逃一死。 许怀山怎会不心?急,当即便下了决定?,“我亲自去一趟扬州将那批生丝带回来。” 可如今陆枭自立为王,纠集兵马和粮草攻占了扬州城,打算再次攻入京城。 如今京城由月妃的?弟弟韩世昭带兵守城,但韩世昭和陆枭的?兵力悬殊,京城仅剩负责城防的?神策营,仅有不到五万的?兵力,历经两次进攻后,城墙破损严重,将士们死伤惨重,恐支撑不了不久,叛军便会攻入皇城。 许远舟担心?义父的?安危,劝道:“如今扬州战乱,义父这个时候去扬州也太危险了。” 许怀山看向薛雁,慈爱的?笑道:“那雁儿觉得呢” 薛雁点了点头,“若是家中已经没了退路,去扬州或可博得一线生机,我赞成义父去扬州,我将罗大哥留给义父,罗大哥有出海的?经验,此番坐船前往扬州,他也能护义父周全。” 许怀山道:“不愧是我的?女……”如此聪慧决断,但他想着如今薛雁的?身份,觉得叫女儿不合适。 薛雁知道许怀山心?思,像往常一样,亲密地挽着许怀山的?手臂,“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在我的?心?里义父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薛家的?女儿,但更是义父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许怀山激动地握住薛雁的?手,泪盈眼眶,“好。” 薛雁笑道:“义父就放心?去吧,家中的?生意交给我和远舟哥哥打理。” 当天夜里,薛雁便送走了许怀山,许怀山坐船前往扬州,他原本打算聘请一些搬运货物的?伙计一同前往,可那些曾经受过许怀山恩惠之?人都纷纷自告奋勇要随许怀山前往扬州,且分?文不取,都愿意助许家渡过难关。 许怀山年轻时将从人贩子手里买下薛雁,便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养在身边。恐担心?她受到委屈,便一直未成婚,后来他渐渐挣得了这份家业,但随着年纪大了,便也没心?思再成婚。 后来因?为侄儿许远舟的?父母出海做生意被?流寇所杀,见许远舟年幼丧父丧母实在可怜,便将许远舟抚养长大,情同父子,而许远舟也改口唤父亲,这些年帮许怀山打理生意,他也没让许怀山的?失望,他性情温和,为人谦和知礼,对?许怀山也很孝顺。 这几年,许怀山的?身体每况愈下,暗中也透露过打算将家中所有的?生意都慢慢交给许远舟接管。 临走前,他还特?意问过许远舟对?薛雁的?心?思,见这个孩子从小养在自己?身边,也算是知根知底,想为薛雁找个真?心?疼爱她的?人,便打算撮合薛雁和许远舟。 他原本还担心?薛雁是相国的?千金,薛府的?门第太高?,许远舟商贾出身高?攀不上薛家。可如今薛远已经辞官归乡,他也暗暗向薛雁的?母亲余氏打听过,只说是家世门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和性情,要待薛雁好。 如此许怀山就放心?了,那许远舟的?性情最是温和老实,且擅长勤俭持家,从不奢靡浪费,临走时他叮嘱了许远舟,告诉了他关于薛雁得喜好习惯,希望他能讨得薛雁喜欢,成了好事。 故每日许怀山都去铺子给薛雁送饭,变着花样做她喜欢吃的?点心?,早晚一次,风雨无阻。 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北方?的?寒冷,但空气湿冷,寒意浸骨,这几日还下起了冷雨,南方?的?冷雨天气甚至比北方?的?大雪天还要难熬。 这天,天色骤变,许远舟冒雨前来,去了瓷器铺子,为薛雁送来了保暖的?护膝和铜手炉,等她盘完货,再一道回许家。 不仅如此,许远舟对?薛家人也是关怀备至,余氏的?头痛症犯了,许远舟便忙前忙后替余氏请郎中,去药铺抓药。 但余氏的?头痛症是顽疾,根本无法根治,许远舟为了替余氏缓解痛苦,有一次他得知了一种治头痛的?偏方?,便前往深山替余氏采药,那草药十分?稀罕,生长在悬崖边上,他差点跌下悬崖,摔得鼻轻脸肿,回来后不顾身上的?伤痛,又忙前忙后给余氏煎药熬药,余氏见了好生感?动, 之?后余氏便对?许远舟赞不绝口,平日里同她一起做刺绣的?好姐妹都说余氏好福气,能得许远舟做女婿。 许远舟仪表堂堂,温柔体贴,性情温和老实,是卢州城的?女子最想嫁的?如意郎君。 薛远与许远舟接触了几次,见他谦逊有礼,待人宽和,对?长辈仁孝,也对?他很满意,便总是在薛雁面前提起他。盼着他们的?婚事能成。 薛家上下只有薛况不喜欢他,总是阻拦许远舟,不许薛雁和许远舟单独相处。 还见到许远舟时总是阴阳怪气,对?他冷嘲热讽一番,薛雁曾在私底下问过薛况,问他为何如此针对?许远舟,薛况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总觉得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旺财看着盆里的?肉骨头。” 旺财是许府养的?那条狗,薛雁气得捶了薛况几拳。 见许远舟再次出现,薛况瞬间垮了脸,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头子又生了个儿子。许兄干脆改姓薛如何” 许远舟脸一红,低声道:“薛兄说笑了。” 薛雁瞪了一眼薛况,提醒道:“你今夜要当值吧,还不快去,要迟到了。” “哦,我差点忘了。”薛况匆匆出门,换了官服,腰挂佩刀,便去衙门上值。 来了卢州后,为了替家里分?担,薛况凭借着一身好武艺去衙门寻了个衙役的?差事,每月虽然只有二两银子的?俸禄,钱少事还多,还要夜里当值,今日的?任务是巡街,直到天亮才能归家。虽然辛苦,但他却干劲满满,就像当初他在锦衣卫当值之?时那般,总觉得至少凭自己?的?能力谋得一门差事,便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但他不放心?薛雁和许远舟独自相处,便央大哥薛燃送薛雁回去。 薛雁等人出了铺子,便锁门打算去往许家。 见秦宓手中提着灯笼,焦急等在门前,发髻被?风吹得凌乱,裙摆也被?冷雨淋湿,见她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薛雁转头对?薛燃道:“秦娘子像有话?对?大哥哥说。” 见未婚夫慕容澈就在秦宓的?身边,薛燃便装作不在意,道:“在京城时,我便已经和她都说清楚了,让她回苏州,安心?和慕容澈成婚,如今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又对?秦宓道:“秦娘子请回吧!” 秦宓却一直不肯走,倔强的?等着,脸色苍白,冷的?直发抖,却一直不肯接受慕容澈手里的?披风。 薛雁见薛燃神色别扭,明白他心?里的?顾虑,知他是担心?自己?的?腿留下残疾,又未寻到差事,心?里难免觉得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秦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