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闻并非一个无趣之人。 反倒与青山在花仙子口中描述的那个仙风道前辈形象有些出入。 青山在此做愿灵堂的买卖,他便以许愿之人的身份前来。 以此让青山识得他。 再以一句玩笑,让青山脱离那种沉闷之绪。 为人师者,可谓面面俱到。 老少两人并未有什么繁文缛节,只是在送灵堂中一同坐了下来。 因老人如今的身份,也是青落山长老。 故而青山自然而然的感觉十分亲近....... 青山为许朝闻倒了茶水,好奇的问道:“许长老是怎么找到我的?” 许朝闻笑道:“这有何难?” “黄萱那丫头卖灵玉时,吾便知晓,必是身后之人凝刻的灵玉。若非如此,花都早该有此物。吾让门中长老带着藏书试探,她答应,便代表凝刻灵玉之人也在灵都。” “而那丫头身为花都管事,背后之人不难猜测。” “你藏得好,却藏不深。” 许朝闻身为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青山的藏拙不算高明,自然被他一眼看出。 故而有了后面的事情。 青山感叹:“长老厉害。” 沉吟了一番,青山也不再拘束,对着老人伸出了手。 老人先是一怔,便明白了青山的意思,笑道:“所有身外之物是吗?” “拜师是拜师,买卖是买卖。”青山自然道。 既然让老人如愿了,自然该给他报酬。 “理当如此。”老人点头,这是青山自己的道,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只是他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 “身外之物,自然在身外.......所以没带!” 他又笑着解释道:“吾孤身拜入青落山,孑然一身。” “你铺子的规矩只说所有身外之物,却并未说身外之物不可为零。” 许朝闻一脸淡然,笑颜如蜜。 青山目瞪口呆:“所以长老一直便准备空手套白狼?” 许朝闻点头:“正是如此!” 青山呆了许久,笑了起来,有些开怀。 只是看向老人的身躯时,青山又目光闪烁的缓缓挪开。 老人看着青山的神色未有多言。 只是,他从指上摘下了一枚戒指,放到了青山的面前,“不过老夫也并非什么都没带。” 他望着戒指道:“万药堂的藏书,你已然都看过了。” “这些是吾自己对于草木之道钻研的感悟,并非是什么藏书,也就是一些简单的手记,算是吾想要传承之悟。” “如今便给你了。” 这是一枚储物灵戒,自有乾坤。 青山接过戒指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许多书卷。 老人道:“你已有草木之解,有此感悟之集,你自可轻松踏入草木之道。” “不过......万药堂藏书,你可传售于世人。” “可这些悟集,你需斟酌而行。” “其中许多草木之术,可救人,也可成为害人之法。传于天下,并非一定是什么好事。” “若是你忙于其他事情,也可将其传于可信之人。” 青山轻轻点头,“青山明白。” 草木之道,可救人,亦可害人。更何况是许朝闻此般钻研了一辈子草木之道的感悟。 若是落于心思不纯之人的手中,极其容易成为祸害。 这也是许朝闻一生未寻到传人,将之传下去的缘由。 “只是这种东西,长老就这么传给我了?”青山问道。 老人只是笑了笑:“草木之道的传承,多以感悟,并无传道那么麻烦。” “吾写出来,你看了,有不懂,再去自己实践便好。” “还要如何?” 草木之道的传承,便如传授一物。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若有不懂,别问,自己去试试。 这不像大长老传心那般复杂,要让青山去感悟撑伞人的所思所想,明白其重担,方能算是传心。 草木之道,就是理论与实践的交杂之物。 理论可传,实践却需青山自己去施行。 青山郑重的收下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再看向了老人。 “那长老......” 老人笑道:“此事已了,吾自当回去青落山。” “宗主可答应了,要给我两座山头!” 老人起身,走到了青山的面前。 “往后待你在此领悟草木之道后,回去青落山之时,吾再亲自炼丹给你看。” “虽然,想必以你的天资自己去学会炼丹,也不难。” 青山望着老人,心中愈发的沉闷。 老人看着青山的模样,缓缓的笑了起来,平和道:“你我师徒无名却有实,起于此朝,归于吾之见闻。” “切记,草木如人,不可无情。” 老人似随意的翻了翻青山放在桌案上的账本,良久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是吾的传人,你对草木有情。” “却唯独对自己无情。” 青山猛的看向老人,呆滞许久。 老人走了。 来之忧忧,去之释怀....... 他说的等青山领悟他毕生所学回青落山后,在亲自炼丹给青山看的.......往后,他也未曾等到。 青山一直站在老人朝着青落山方向远去的背影。 看了许久。 当夜,花仙子匆匆回到了愿灵堂。 青山似有所感地看向了花仙子。 花仙子张了张嘴,似有些难言,却还是给了青山消息: “宫主传信,许朝闻前辈并未走到青落山,他在半路找了一处连绵之深山,便羽化故去.......” “前辈死前为自己刻了碑,碑上说说他一生寄情于草木,死后也当归于草木.......他的尸骨,不用埋。” “就那么置于草木之间便好。” 花仙子取出一朵花,与一封信,递到了青山的面前。 “这是前辈放于手中的一支花和书信.......是留给公子的。” 青山呆然的看着花仙子。 那双手僵了好久好久,才接过那花与信。 他翻开了书信,只见上面有那老人留下的寥寥几笔: 吾徒账本之上,为何尽是苦账?难道吾徒便无欢心之财吗? 如此不好,如此不好。 吾寻遍千里山河,终在命尽前为徒儿寻到了此花。 此花名为‘百两金’,花开半年,果结一载。没有什么特别奇特的功效,主要是.......名字好听! 吾名许朝闻,见你如闻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吾已解心愿。只望吾之徒儿,亦可有心愿能解。便如此花,不用有什么本事,开心便好。 哪怕徒儿只是喜欢它的名字好听...... 会心一笑便也值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