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正文完结下 景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她的喉咙干涩,试了几次,还是不太能睁开眼睛,但就从模糊的光亮缝隙中,景致看到匆匆地来了一批人,穿着白色的衣服,他们在她身上检查,之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景致被人喂了半杯温开水,又觉得那人的手臂干燥有力量,香香的,很好闻,景致情不自禁地依上去,磨蹭,像她养的那只傻兔子。 “不知道是谁,就随便蹭吗”艰涩的声音在景致耳畔响起。 这下她彻底醒了。 但她并不觉得恼人,反而像是寒冷的人躺在火炉边,全身心的熨帖。 “我知道是你,才会蹭啊。”景致撒娇地说。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似乎没了以前的尖刺,她像只蓬松白嫩的兔子招人喜欢,傻了吧唧的。 程寄心痒难耐:“这么喜欢蹭我,怎么不知道联系我” 颇为怨念的语气。 “那不是怕你工作忙嘛。”景致半真半假地哄他。 程寄嗤道:“那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让他心疼担心。 景致在心底叹了口气,幽幽地看向程寄,觉得他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傻愣样。 可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灯光将他围住,面容憔悴沧桑,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想骂他几句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景致颤抖着手,抖开被子:“要进来睡吗” 她终于不用打点滴,昏迷了两天,让程寄担心得睡不好。 程寄看着她的手,凉凉地说:“可小心着点你的手吧。” “那你进不进来” 来,当然来。 她如此依依不挠,程寄哪有拒绝的道理,景致闭着眼睛。听着程寄脱衣服裤子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撩人,随后温暖的床被一半的冰冷占据。 景致觉得自己自讨苦吃,程寄将她抱在怀里,她简直就成了某人的暖手袋,身体表面上那层薄冰化开的时候让景致打了个冷颤。 他的抱很有特色,是将景致就在怀里,右手穿过颈下环住,左手则是不太老实,很熟练地从腰上穿过,但毫无色气。 程寄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全身心的压在她身上,但是让景致觉得好踏实。 她的耳畔是略粗的呼吸声,说明身后的人很疲惫。 景致极有耐心地轻声问他:“怎么不好好睡觉啊” “你还没醒来,睡不着。”他的声音低沉。 景致抱住他的胳膊,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哄着说:“那你现在睡吧。” “嗯。” 在这样清寄寄的夜里,两人扣在一起,景致感受着身后的人体温回升,温热的柔软像是有金黄的蜂蜜在流淌。 景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手臂,听着悠远绵长的呼吸声,很安心。 她心想,就这样吧,她实在是忘不了他。 这次她和程寄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从她醒来到程寄离开总共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起床,已经过去了半天。 之前景致一直在忙温以泽的事情,没休息好,所以才昏睡了一天多,医生护士先给她测了各种指标,没问题后就走了。 他们住在温以泽离开的那家酒店,只不过升级换了总统套房。 那天程寄来这儿是见几位朋友,从国外飞来的,景致看了一眼,不像是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各个穿着正装,很符合美国华尔街以及精英律师的做派。 他们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腻不到一起,房间另一头的会议室,进进出出,就没消停过。 景致则待在卧室里,一边刷着微博评论,一边给戴鸣霞打电话。 听到她说没事,戴鸣霞悬着的那颗心才咽回肚子里,景致来不及听她说这些,忙问她这两天的微博评论怎么消失了 她之前将温以泽的新闻都公关引导到了她身上,预期会将大家的讨论中心放在她身上,可是今天一查,不仅温以泽,就连她的词条也都炸了。 戴鸣霞说她也不太清楚,要问让她去问程寄,能有这么大的功效也基本上是程寄出的手。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你的能力居然都没能摆平这次舆论。”戴鸣霞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两天我也没闲着,套了点消息,一开始应该只是以泽的对家搞事,把消息卖给狗仔,之后我猜十有八九和程寄有关了,最近他们家不安生,要变天喽。” 其实这个猜测和景致想得差不离,后来事情发展得只针对她,太刻意了,她一个普通人值得什么人大费周章地打压 除非那个人觉得她对某人很重要。 也就是说,他们觉得景致对程寄很重要。 景致疲惫地陷入柔软的大床中,听着屋外来来去去的声音,风雨欲来,她躲在这里安居一隅,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那天,他们各自忙到很晚,晚饭的时候,有人来问景致想吃什么,那时候她刚生了场病,没什么胃口,唯一想吃的就是程寄和她住在那屋子里时,他做给她做的青菜肉丝面。 她报了这个菜名,没有多想,那人就下去了,一个多小时后,餐桌上多了一碗青菜肉丝面。 那时候会议室哗啦啦地像潮水一般散开,景致朝后望,看见很多人从里头出来,他们要走,见了景致,很礼貌地点头和她打招呼。 程寄落在最后,他看了景致一眼,收回目光就要送那些人出去。 送得不远,在电梯边上,很快就返回来,开了门就见到景致坐在位子上,似乎在等他。 程寄走过去,被一道香软的身子拥入怀里。 景致抱住他,脸埋在他身上,深吸一口气,满是深沉的冰冷,这是她熟悉又喜欢的味道。 “怎么了”他低眉看着景致,温柔地问。 “这面是你做的” 程寄轻笑:“吃出来了” 景致哼了一声,觉得他这人真是自作多情呢,他这么忙,还要给她煮面吃,非让她过意不去,心疼他才行。 景致当时虽然怀念的程寄做的面,但吩咐下去是让酒店厨房做,谁知道程寄听到那人一说,他就知道景致在想什么。 “好吃吗”他的声音疲倦而沧桑。 景致没骨气地点点头,说他明知故问。 那晚,在凄清的夜里,他们两人分食一碗面,如同捉襟见肘却情比金坚的贫穷夫妻。 热汤面熏得低矮的灯泡,晕染出水雾般的光线。 景致在雾蒙蒙的灯光中,听着程寄娓娓道来,他问景致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们在谈论这次由温以泽引出的一大堆风波,景致没多想就说:“多半是你们程家人。” 程寄忽然没有声音,景致抬头,穿过稀薄的水雾,程寄的眼睛薄软得像两湾水,他笑起来,眼角两道细纹。 她忽然意识到程寄今年31岁了,他们初遇的时候,他才25岁,那时候她也才22,大学刚毕业。 一股酸涩涌上鼻腔。 程寄说:“我就知道你聪明,是程临兴做的。” 是他大伯,也难怪景致和戴鸣霞如何公关,也无济于事。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景致心中窃喜,程寄夸她,让她很受用。 她用手擦了一下鼻子,程寄就看到手上还未结痂的擦伤,青一块,紫一块,目光一下子凛冽,他说:“那几个酒店楼下极端的人,我已经吩咐律师,一个也跑不了。” “景致,”好像伤在他身上一样,程寄疼痛地喊她。 其实不止这些,还有网上各种不切实际的谩骂,不堪入目。 那两天,她都不敢打开手机。 但她答应程寄的,说自己会努力地往上走,会赚很多钱,她将温以泽护住,不受程临兴侵害,也算是做到了吧。 如果当时她不这么做,她的事业会一落千丈。 景致低头吃着面,长睫毛挡下眼中的水意,喉口回涌着苦涩。 她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握住他的手,故作轻松地说:“我已经尽了自己的那份力,剩下的交给你了。” 她的侧脸被烟火燎得温热,程寄反手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好久才说:“好。” 景致将那碗面汤喝了干净,热乎乎的一碗下肚,在带着寒意的秋天非常落胃,她放下筷子,抬起脸的时候,正看到程寄一顺不顺地盯着她看。 那种目光像是跳动的火焰,一霎一霎,跳得景致心头打鼓。 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女,和程寄坦诚相待过多次,不乏一些至今回想起来都让她耳红心热的画面,她明白,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欲念。 有句话老话怎么说来着的,“饱暖思”,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程寄欲念中带着杉树的冷调与雪山的清冽,并不让她反感。 但程寄看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赤/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想干嘛,原本吃完一碗面就全身发热的景致在被他看了之后,竟然有些汗湿。 “我吃完了。”她把碗放下,眼观鼻鼻观心。 “嗯。”程寄应道,随后站起来收拾残局,像以前两人住在小区一样。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慢条斯理,即使收拾碗筷的动作也赏心悦目,在景致的余光中化成虚影,这让景致无端地想起有一回,他侧身躺在她胸前,随后他伸出手指,在月光下,薄亮晶莹,逼着她看他那手指送入他口中。 那修眉细眼中颇为得意。 他为她着迷,又一副萧然尘外的超脱模样。 仿若佛祖底下镇压的恶鬼。 景致站起来,独自回卧室。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寄已经来到了房间,两人默不作声地互相看一眼。 程寄说:“刚吃完饭,不要洗澡。” “就擦了一下,白天刚洗过。”景致低着头解释,然后和他错开,她回到床上,程寄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她躺在床上,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这几天实在是压力大,她难得盯着房间的窗帘发了会儿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寄洗完澡,也掀开被子躺好。 随后灯就灭了,白色的纱窗透着幽幽的月光。 程寄一直没有动作,景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这种事她不太想要主动,于是转了个身想假装睡觉,但没过多久,身后就有属于男人的高温贴上来。 灵巧的手指沿着脊骨,陷入她的腰窝,停留在柔美的漩涡中,柔软的嘴唇附在脖子处的软肉上来回游移。 渐渐的,两人意乱情迷,景致知道,程寄要发作了。 他身上有很清冽的冷杉香气,景致被他抱在身上的时候,一直拉着他,缠吻个不停,直到他用力地压着她肩膀。 景致忍着,什么也没说。 黑色的夜映衬着程寄那双淡然的眼尾,红幽幽,像是开了一朵繁复的花。 电话铃声忽然间响起,一声急切过一声,但都被绮靡的夜掩盖,然后又慢慢地低下去。 渐渐地景致心里那根弦拉起。 好像时间不多了。 那晚他们其实并不热烈,更多的是相互抚摸,温热的手指从她脸颊一直到她薄软肚子上。 程寄忽然难言地说:“景致,你等等我。” “等你什么”景致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长久的分别,说话也格外地轻松。 程寄说:“等我几年,等我回来。” 一个女人等一个男人是最傻的事。 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女人的时间。 景致躺在他怀里,浑身瘫软,只有那只手还摸着他的短发,刺刺的发痒,她朝着程寄飞了媚眼,很直白地说:“谁要等你,说不定我明年就找个人结婚了。” 直到她低眉,看到程寄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她才觉得自己说错话,心口一滞。 听到程寄微酸地问她:“谁啊,还是温以泽么” “你管我找谁,反正不是你。”景致心里不是滋味,她低头吻他,本来想告诉他,那都是自己的胡说,但程寄吻得很用力,让她开不了口。 两人肌肤相亲,汗水交融,热气蒸腾。 景致快失守城门的时候,程寄伏下身,在她耳边说:“景致,我们要个孩子吧。” 犹如一记闷雷在她耳边炸响,晕沉沉的大脑恢复清明。 她看着程寄,想要捕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她看了很久,那张脸也在认真地看着她,眸光沉沉,不似做假。 怎么有人会坏到这种程度,让她未婚先孕呢。 正当景致要骂他几句渣男的时候,床边的铃声骤然间响起。 不像之前还带着“很抱歉,打扰了”的轻柔,这回是“急雨落在铁棚上”,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景致和程寄都转头看过去,程寄按下了接听键,他趴在她身上听着。 对方的声音急切,但还是条理清晰,他说了很多,但景致只听懂了一句:程临兴开始动手了。 随后就挂了电话。 程寄看着她,忽然轻轻笑出来,手指抚上她的眉间,说她这么严肃干嘛。 景致这才发现自己紧皱着眉。 那天程寄其实格外沉默,不怎么说话,基本都是他问一两句,然后就交给景致控场。 她的心沉溺在他的温柔与深情中,像是泡在深海里,她的心脏被挤压出许多细密的泡泡,那是酸涩的表现。 景致想逗逗他,故意夸张地说:“我这是在担心你,能不能赶来我明年和陌生男人的结婚现场。” 但她没发现自己的眼角闪着水光。 程寄垂下眼眸,脸上含着笑,声音还是充满占有欲,他说不管他赶不赶得到,这个男人的下半生肯定不得安生了。 所以为了让其他人过得好一点,景致你就别造孽。 他与她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身上的温度渐退,他们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温存时间。 程寄把脑袋蹭在她胸口,在最后一刻,说“那我就把你的心拿走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景致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鼓风机吹得胀胀的,喉咙涩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他退了出来,从她身上离开,穿好衣服。 临走前,像往常那样在她脖子处重重地咬下一口,手在腿的软肉上揉捏,像月亮盈缺的一捧。 “没有心,就不要喜欢别人,等我回来,把心还给你。”他这样说。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一盏灯光伴着景致,在凌晨两点,一切都是黑乎乎地没有边界,好像连同他带走的,真的还有她的心脏。 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景致躺在床上,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但她怎么也想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她知道的话,也许会对他更柔情蜜意一些。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程家天翻地覆。 景致也才明白程寄究竟是做了什么。 原本程寄当家作主,板上钉钉的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程临兰成了最后的话事人,而程临兴由于高官的贿赂案,正被监押审理,顺便也牵扯出了前段时间温以泽的新闻。 景致和温以泽也算是因祸得福,从这趟浑水中走了出来。 可是程寄呢,程寄去哪了 没有人再提起他,问戴鸣霞,戴鸣霞也说不知道,她又问了几个人,其他人也都摇摇头,真不像是瞒着她。 景致给他打过电话,但电话那头是空洞的忙音,什么回复也没有。 景致意兴阑珊地挂了电话,痴痴地看着窗外。 她好像变成了个傻女。 程寄离开的时候是十一月末的深秋,北京的银杏已经到了最美的欣赏期。 景致没有见到他。 那天她去找了陆义森。 之前戴鸣霞要找的电商老板显然不靠谱,本来答应得好好的投资,忽然就翻脸不认人,戴鸣霞陷入焦虑,景致说她去找一个靠谱的,唯一的要求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得留给温以泽。 戴鸣霞当然没意见。 于是景致来找陆义森,开门见山就说要做生意。 陆义森一身正装,唯独脚上踩着拖鞋,不改岭南做派,他坐在总裁办的办公室,问:“程小姐是出于什么原因找上我的程寄吗”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问景致是不是借着程寄的关系来和他做生意的。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怒气,各种话头往程寄身上引。 景致觉得他很奇怪。 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和程寄的结局,以好奇,以嫉妒,想要看看究竟是灰姑娘版的成人童话,还是又是个圈子里令人唏嘘不已的老掉牙。 但他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打探的欲望,反而有些替朋友打抱不平。 景致笑笑说:“怎么会呢,我以为你不会忘了我这个老同学,虽然只是小学时候的老同学。” 景致在气人方面和程寄学得十足十,果然她看到陆义森破了功,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的坐姿,变得端正,他以为景致知道了他曾在程寄面前说她私事,尴尬地笑说:“啊!老同学,老同学当然比程寄亲。” 他们这次见面,先简略地谈了下合作。随后陆义森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给她。 那东西景致再熟悉不过,是那个深蓝色的戒指盒,去年跨年的时候,程寄穿过风雪,送到她手上。 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景致没有接过,怔怔地看着闪着光的丝绒,问:“他呢。” 他指了指上面,意思是说飞机已经起飞,景致追不上了。 “他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自毁前程,程老爷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知道被流放哪里去了,谁都联系不上。” “程老爷子”景致讶然出声。 “当然了,坊间传闻说什么病入膏肓,无非就是他们这些人精的小把戏,他要真的选出当家人才是真,毕竟他真的老了。” “原来是这样。”景致听到自己一声叹息。 除了戒指盒,那天景致还免费听了个八卦,圈中辛密。 陆义森告诉她,圈里有对玩得很开,几乎各过各的夫妻,因为协议结婚,所以也没什么感情,或许也有感情,为彼此改变停留过,但他们的感情很快就破裂。 他们有一个儿子,但由于夫妻两这种情况,对这个儿子倾注的爱有多少,有多重,可想而知。 这个儿子在父亲家住一段时间,之后又流转到妈妈家,最后在爷爷家住的时间最长。 他说他小时候喜欢他妈妈多一些,因为他妈妈会给他讲很多关于小朋友的故事,听故事的时候,他喜欢把脸埋在他妈妈的肚子上。 有一天,他忽然被妈妈肚子的涌动吓了一跳,好像里面住了另一个小孩。 “被吓到了吗”妈妈看着眼前孩子因为好奇而睁着很大的眼睛,她摸着他的脑袋,如实地告诉他:“里面有个和你一样的宝宝。” “妈妈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有了小宝宝,你应该怎么样” 小孩抢先道:“要保护ta。” “你说得真好,”妈妈笑着说,但她的眼睛确是黑黢黢如同黑洞,她又说:“那妈妈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妈妈去医院的时候,你能和我一起保护他吗” 小孩很纯真,什么也不懂,母亲神圣的任务布置给他,他当然欣然答应。 到了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依旧兴奋,想象自己是个小英雄要保护自己的母亲,以及母亲肚子里的新生命,直到他看到他的母亲被人推上了手术台,小孩才意识到不对,急切要进去。 但他那时候太小,抵不过大人的力量,只能坐在那边漠然地流眼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一盆血水从里头端出来,接着就是他虚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嘴唇干燥地起了皮,她用尽力气,抓住小孩子的手,问他:“怎么不保护好孩子呢” “你不是说会保护好的么小寄,你不是说了吗” “对不起...妈妈...”稚嫩的童声一遍遍地抱歉。 但他妈妈执拗地将责任推卸在他身上,恶毒地告诉他:“你的小孩也会这样没有的,流产,你不会有小孩子的,你不会照顾他。” 小孩流了好多泪,愧疚几乎将他压垮,他哭着说:“不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孩子。” 那时候程寄只有六岁。 而在程寄三十岁的时候,景致告诉他,她从来都不想和他有孩子。 故事讲完,陆义森有事先出了办公室,给景致留下私人空间。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景致,以及她眼中的戒指盒。 海洋般深蓝色的丝绒托着枚粉钻,好象海的女儿的心脏。 景致拿走戒指盒,和陆义森道别,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大楼走出来,一直走到附近的公交站。 她也不知道停靠在这个站台的公交车开往哪里,她只是觉得这人少罢了。 她怔怔看着柏油路面发了好长一会儿呆,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乘客,又都走了,没有人好奇地在她身上多停留。 景致的手变得冰凉,直到拿不稳手中的戒指盒,掉落在地上。 她很心疼地捡起来,打开戒盒,想要看看有没有磕坏,一打开,里头一张纸条跃入她眼帘。 微硬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清瘦落拓,书写:请保留我最后的爱意,北风教父手书。 压抑许久泪如同决堤,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景致几乎能想象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将这几个字书写,一横一竖,写尽了他无数的留恋。 说起来,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心思各异,过程又因为青涩的初恋,以及所处的地位不同,历尽艰辛与弥合,可是在离别的时候,爱意又如水般纯粹充沛。 景致其实对他们这段感情并不抱什么希望。 经历过一次苦海挣扎后,她觉得爱情很难。 所以她开始对别人心狠,对爱情软弱,已经没了初恋时候的纯真。 虽然嘴上虽然说着会努力成长,会和他在一起,但心里持有悲观态度,原因无它,谁知道她会不会挣到那么多钱。 而且要挣这么多钱,真的很累。 所以,在分开后,她为了不让自己有太多的想法,就心狠地没再联系过程寄。 就算程寄给她发消息,她也当作露水情缘一般地和他调调情,糊弄一下。 当然,不联系的日子,也只是一味地埋头赚钱。 可是后来,她发现还是忘不了他。 反倒是程寄有种不切实际的天真烂漫,一腔热血的少年气,幡然悔悟后,一直坚定的追随她。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几乎是以惨烈的代价,还了景致完美的结局。 景致泪眼朦胧,平平望去,不远处金黄色的银杏林下,似乎又隐约有着程寄的身影,眼皮被太阳晒得很薄,模样温柔又清冷,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身边是他最喜欢的那辆宾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对景致轻笑:“景小姐,上车吗” 他在走之后,偏偏不让她忘了他。 景致泣不成声。 属于她和程寄的故事,似乎是真的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作者有话说: 先看吧,之后再精修。 写到这里,他们这个故事差不多了。 景致和程寄这两个人,因为地位相差太多,两个人又都是初恋,在过去的五年中,付出的没有回应,得到的又失去了。但好在他们两个都为这段感情努力过,并不是一个人的挣扎。当然,由于程寄错得多,他付出的肯定要多一点。 之后会精修全文。感谢在2023-12-0403:23:232023-12-0420: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吃泡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伐消、青红皂了个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