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景致拿到那枚粉钻的时候,电视机的背景声音中,正在报道有关这枚粉钻的消息,在外界算是?吵翻了天。 而它现在躺在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里,有种?独立于外界喧嚣的宁静之感。 医院的走?廊,寒灯一点静相照,粉钻的光芒依旧迷人眼。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鞭炮声,吓得景致一惊,下意识地?就把钻石捏在手心。 “有时差,有些国家已经跨年放烟火了。”隔着道门,景向维说。 “知?道了。”景致低低地?应道,然后?摊开手心,绯红的掌心已经留下钻石尖锐的痕印,有些刺痛。 她忽然生出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在其他人眼中,这种?人人艳羡,人人热议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她手里,让她有点不真?实的恍惚。 这枚粉钻是?个?小孩送到她手上的,在她愣神的时候已经跑了出去,她还记得他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景致回过神后?,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就看到冰天雪里,程寄弓着腰,给了小孩一把糖果。他轻轻笑着,温柔地?拍了拍他脑袋,就让他走?了。 其实从那张卡片,景致可以猜到这是?谁送的。 疏密计白当黑,字迹瘦劲清峻,又神韵超逸,笔尖停留在最后?一点笔酣墨饱,力透纸背。 就如同他现在站立在风雪中的身型,清瘦挺拔,黑色的大衣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利落地?划出一道口子,斜飞的雪絮落在他的头?发,鼻梁,重重叠叠。 他安静地?站在那儿,面上有淡淡的疲倦,似乎是?刚从某个?地?方赶回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 车窗里透出一点昏黄。 距离他挑明心意已经过去十几天,那天冰冷的拥抱依旧让景致记忆犹新,满腹的疑虑却在如今见了他之后?,又消散如烟。 程寄没有走?近,轻声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似乎不远跋涉万里,只是?来送个?快递。 他们?相隔着十几步,但顺着风,还是?被景致听到。 景致没有说话,看着他上了车,然后?渐行渐远。 第三颗雨滴。 如果景致记得没错的话,在《雨滴项链》这个?故事里,小劳拉因为弄丢了项链,有段时间没有收到北风教父的雨滴,直到后?来把项链找回来,北风教父才?继续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心愿。 这是?她的第三颗雨滴。 也是?她的第三个?愿望。 景致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许愿的时候,那时候她和?程寄的关系已经很糟糕,她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很不甘心地?许下“想要一只兔子”的普通心愿。 手里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沉甸甸的。 程寄的车子被黑暗吞噬,景致收回目光正要走?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是?温以泽打?过来的。 景致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 再次回到病房是?十几分钟以后?,景向维眯着眼躺在床上,他的身子鼓鼓的,像只仰躺的青蛙。 跨年算是?重要的日子,景致选择和?景向维一起过,今晚她打?算睡在旁边的陪床。 她轻声喊了一声,景向维很快醒来,睁着眼睛,有些迷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出去这么久” 他们?父女俩就是?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被人打?断的。 景致把电视关了,应道:“温以泽给我打?电话,聊了一会儿,他还让我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以泽这小子很辛苦,元旦跨年还在工作。”他打?了个?哈欠,神情懒懒的,说自己年纪大,熬不住了,还说现在的新闻都不好看,也就刚才?那个?钻石的新闻有点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下床去卫生间。 爸爸所说的那颗钻石正在景致手里,她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没有还给程寄。 她遥遥地?把盒子丢在陪床上,然后?马上走?过去搀了景向维一把。 “好了,你去忙吧。” 屋外的冬雪打?在窗户上,有细微的噼啪声,屋里的暖气似乎也不足以扛过这漫漫长夜,好在白雪映照着路灯,景致的窗前有些光亮。 听着身后?平缓的呼吸,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盒子,打?开之后?是?那张卡片,景致借着光亮又仔细看了上面的字,最后?才?把粉钻摸了出来。 尖尖的尾部立在指腹,色泽浓郁的艳粉色,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亮下也难掩其璀璨的光芒, 十多克拉的小东西,竟然价值一个?多亿。 应该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心动,禁止面无表情地?想。 “吱吱。”景向维忽然喊。 “嗯”景致扭着脑袋,隔着薄薄的窗帘问?,“爸,你还没睡吗” “白天睡多了,现在就不困了,”景致听到景向维翻了个?身,又听他说,“我忽然想到你妈妈了。” 景致忽然定在床上,过了好久才?说:“你想她干嘛。” “不知?道,我最近老是?想以前的事情,又是?一年过去,也不知?道你妈妈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景致坐起来,把钻石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重新压回枕头?底下,然后?躺回去。 她闭上眼睛说:“管她干什?么,她当时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也没管过我们?,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景向维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干干地?笑了两声:“没有你,我和?你奶奶也不会这么轻松,多亏了你。”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景致说话,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也不见应答,低声道:“原来是?睡着了。” 景致是?装睡的,但最近太累,闭上眼睛也就真?的睡了过去。 程寄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有来自于巴黎老宅的,姑姑的,程父的,还有好几通滕夫人的。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得知?国内的消息有多惊讶。 除了程琳岚有点反叛精神,剩下的其他人都是?既定秩序的坚定拥护者,可惜程琳岚当年的反叛精神不够多,离家未半而中道崩殂。 他只回拨程琳岚的电话,对方很快就接通,第一句话就骂程寄是?不是?不想活了。 语调怪异地?让程寄笑出了声。 “你还笑得出来,和?关舒文解除婚约这么大的事情也没和?家里商量,知?道股票跌了多少?爷爷都快被你气死了,知?道吗” 就这样严肃批评的时候,程寄却冷静地?点出程琳岚的错误:“爷爷不应该被我气死,在我提前点出关家快要破产的时候,他反而最高兴。而且我离开巴黎前,已经告诉你们?,我要解除婚约的消息。” 他的声音清泠泠的,就算没仔细听也觉得他说得有理有据,程琳岚一阵沉默,而后?真?诚地?夸他:“你小子到底是?藏了什?么手段,关家破产的证据都能被你找到。” 程老爷子当初给程寄订婚的时候,不可能不做调查,就连他都查不到的消息,竟然被程寄揪出来了。 这下程老太爷更要器重这个?孙子了,那程寄的婚姻更是?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以为没了关舒文,下一个?就是?景致了”程琳岚觉得程寄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还是?不够清醒。 程寄沉声说:“我已经不想再等?了,爷爷现在也未必管的了我。” 刚宣布订婚消息的时候,程寄那时候还没有将计划扼杀在摇篮的能力,只能一步步来,先是?揭穿了关舒文的真?面目,再来就是?找到了关家破产的证据。 剥丝抽茧般的探寻也花了半年多时间。 半年听上去时间不长,可即便如此,让景致等?她半年也说不过去。 “就这么喜欢她”程琳岚忽然打?趣道。 她以为按照程寄寡淡的性格,一定会挂了他的电话,没现在他会说:“嗯,在我看清了一些事情后?,我发现我不能没有她。” 程琳岚啧啧地?说:“那人家现在愿意吗都这么久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程寄那清隽的眉目忽然皱了起来:“没事的话,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