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佛光寺大门前,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泛起一片金黄的光晕。 围观的人群中一位三十多岁,身着锦衣的男子,挥退自己的仆从,一路小跑,到了轿子跟前,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双手伏地,额头缓缓触碰到地面,行了一个极为恭敬的叩头大礼。 “卑职清平县主簿沈逸尘!拜见公主殿下!” 侍卫为了避免危险,挡在了男子面前,警惕的打量着男子。 面容清瘦,气质干练,眉眼间有种官府中常年处理公务的沉稳,锦衣剪裁得体,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对公主殿下的敬畏。 发现没什么威胁后,侍卫才缓步退到一边,轿子中的女人开口道:“沈主簿请起!我只是闲来散心,不必如此多礼!” “谢公主殿下!” 沈逸尘恭敬行礼后,这才缓缓起身。 清平县是离佛光寺比较近的一个县,他虽然未曾见过李无忧出手,但却不止一次听过李无忧的事迹,加上佛光寺这些年的名声越来越响,他也时常随大流,前来烧香拜佛,顺便结交达官显贵。 很多地方,甚至连京都都有人求购佛光寺开过光的结缘之物。 没想到这次真让他撞上大运,居然碰到京都来的十三公主。 以他的官职和身份,理论上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样的人物,更不用是这种孤身面见的机会。 只要对方记住他的名字,回去以后稍微提上一句,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冒险跑出来的原因。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先不说这群人的阵势,就说现在的形势,冒充一个没有太多名气的十三公主,实在没有太大的好处,如果被义军盯上,更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不知沈主簿知不知道佛光寺的主持去了哪里?”轿子里的十三公主询问道。 “回公主殿下!佛光寺的圣……嗯……大师,有个规矩,他只见有缘之人,如果无缘的话,就算磕破头他也不会见的!”沈逸尘斟酌着说道。 他是既不能得罪眼前的公主,又不敢得罪那位神通广大的圣僧。 如今整个玉衡府百姓,有六成都信奉李无忧,还有四成信奉和李无忧关系极为密切的青蛟,他要是敢得罪李无忧的话,不需要李无忧亲自动手,愤怒的百姓就能把他整死。 那侍卫闻得此言,顿时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如血泼一般,气急败坏地吼道:“简直岂有此理!我们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无比,怎能受此等屈辱!那野和尚是何等人物,竟敢让公主殿下亲自去见,这分明是大不敬之罪!” 言罢,他作势就要冲将出去,大有兴师问罪之势。却不想,再次被十三公主以一个轻轻的手势阻止。 轿里的十三公主神色平静,朱唇轻启,缓声道:“入乡随俗!既然此处有这般规矩,那咱们遵守便是。些许小节,不必计较。”其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语毕,只见那精美的轿帘被缓缓拉开,从中款步走出一位身着华丽宫妆的少女。她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眉眼间透着灵动与聪慧,年纪顶多十三四岁,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然而,公主此举却让侍从们大为不满。那侍卫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苦谏:“殿下,您金枝玉叶之躯,怎能屈尊去见一个不知来历的野和尚?这若是传扬出去,恐有损殿下威名,也让我等侍从失职,如何对得起圣上的嘱托与信任啊!” 不光侍卫满脸愤懑,言辞恳切,连手下的侍女太监们也都群情激愤。他们一个个涨红了脸,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内心的情绪也如汹涌的波涛般难以平静,只碍于公主之令,不敢肆意发作。 十三公主黛眉轻蹙,贝齿轻咬下唇,面上虽神色不动,仿若一泓静谧无波的秋水,然其心中却幽幽地无奈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似是对眼前困局的无力,又似是对大势所趋的怅惘。 瞧着这群下人的过激反应,她仿若透过这微小之事,瞥见了朝廷衰败的根源。 想那朝廷如今式微至此,也非一日之寒。 这些侍从,平日里在京都的繁华盛景与等级森严中浸淫太久,早失了谦逊与敬畏之心。此次自己乃是受四皇兄所托,心怀诚意,登门来求那贤能之人。孰料手下这群侍从,一个比一个高傲,仿若他们并非来恳请,而是要施舍给对方天大的恩宠一般。 实则,若那被求之人真的计较这些虚礼与浮名,早在收到范先生信函之时,便会奔赴京城,趋附权贵,又怎会静守于此,还需自己这金枝玉叶的公主亲移莲步,登门相请? 一群不过身为侍从、毫无权势之人,尚如此自矜自傲,目中无人,那些手握重权、高高在上的官员,又该是何等的颐指气使、飞扬跋扈? 十三公主一念及此,心中愈发沉重。只是,她虽洞若观火,却也不能疾言厉色地呵斥他们。毕竟,这些侍从的言行,亦是出于对皇家威严的维护,出于一片忠心,只是他们被京都的繁文缛节与虚荣迷障了双眼,分不清当下的形势与轻重缓急罢了。 “好了!本宫心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劝了!何况这里并非京都,收敛锋芒,低调行事,总归不会有错!” 十三公主言罢,微微扬起下颌,莲步轻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大步朝着佛光寺那庄严的山门走去。 侍卫与侍从们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公主之命,只得垂首敛目,紧紧跟随其后,那脚步踏在地上的沙沙声,似也透着几分无奈与压抑。 沈逸尘眸光一闪,疾步向前,朗声道:“殿下,下官陪你一起去!” 他身姿矫健,几个箭步便追上了十三公主。初睹公主真容,见其年岁尚幼,出乎自己先前所料,沈逸尘心底不禁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觉得自己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敛神,尽心尽力地担起导游之责。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机会! “这是天王殿!”沈逸尘抬手遥指,声情并茂地介绍,“此处供奉着弥勒佛和四天王,其像威严自生,法相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公主殿下,您要不要拜一拜?” 十三公主微微颔首,轻语道:“既然来了,那就拜一拜吧!” 沈逸尘闻之,忙不迭地示意仆人将自己携来的檀香呈至公主手中。那檀香木盒,精雕细琢,幽微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其间,仿若在诉说着其品质的上乘。仆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递与公主。 而后,众人一行又徐徐朝着大雄宝殿行去。 沈逸尘沿途不时解说,言辞间引经据典,将这佛光寺的历史渊源、建筑特色与佛家典故娓娓道来。 其中很多都百姓瞎编的,不过十三公主却听得十分专注,偶尔还会轻声问询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众人这般且行且赏,不知不觉间,已将寺内诸般殿堂一一参观完毕。 此时,侍卫与下人们正沉浸于这佛光寺的庄严静谧之中,忽觉气氛有异,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才惊觉一直走在前面的十三公主,悄然间没了踪影,仿若一缕轻烟,于众人不经意间飘散而去。 侍卫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他一个气血九变的大宗师眼皮子下,把人掳走。 此时十三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手下走散,她正款步于佛光寺的斋堂。 她轻移莲步,悄然入内,但见斋堂内几人正围坐于桌边用饭。上首处,坐着一位年轻和尚,其面容清秀脱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谪落凡尘,眉眼间透着一股超凡的宁静与祥和,一袭僧衣在身,更显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和尚左侧,是个模样奇特的猴妖,满脸毛发浓密如林,毛色金黄,在这斋堂之中显得颇为突兀,唯有那双眼,灵动有神,滴溜溜地转着,透着几分狡黠与聪慧。 右边则坐着一位身着白色僧衣的英俊青年,只是那一头长发随意披散,与僧衣搭配起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然其面容英俊绝伦,剑眉星目间英气逼人,令人难以忽视。 对面还坐着两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光头小和尚,他们年纪尚幼,模样乖巧,正襟危坐,低眉顺眼地吃着斋饭,偶尔抬头时,眼中闪烁着纯真与质朴。 “阿弥陀佛!公主若不嫌弃,可以过来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