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开推土机来推我的房子，就先从我身上轧过去！不就是一条老命吗，老子还怕他？把老子惹毛急了我还炸了他推土机！”老张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张彻底无语，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定父亲了，只好退下让他的姐姐张彩上，张彩看见父子俩在那咆哮，有些想笑，自己很久没看过父亲这么气急败坏了，看来他是真的不想搬，可为什么不搬呢？难道有什么隐情？她决定搞清楚这个问题，于是采取了比较柔和的方法，笑着说：“爸，你看对门李大爷，隔壁王大妈张大爷都搬走了，你一个人还住在这里，平时就是想找人下棋聊天都没人哦，和他们搬到一块又热闹又方便，干啥不搬呢？” 　　 “你小娃子不懂的！”老张没好气的抛出一句话。 　　 “有啥子不懂的哦？爸，到底是啥子事情让你不肯搬走哦？”张彩继续问道。 　　 老张抬眼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爸，再说其他人都搬了，您一个人住在这里，这开发区就没法子建喽，这会让国家损失多少啊，您以前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咱们有今天的好生活，都是国家和党的功劳，我们要时刻准备着为国家和党做贡献！” 　　 似乎正中要害，张彩的话让老张彻底沉默了，他的嘴角微微有点抽搐，不知是因为找不到反驳自己女儿的理由还是因为儿女们今天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让他有点心寒，但无论哪个都表明他固守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裂缝。他抬头望了一眼挂在正厅上方的亡妻遗像，低下头缄默不语。 　　 气氛有点压抑，不过大家都知道老张已经动摇了，现在最好让他先冷静一下，没准他能想通。小张在后面给他姐姐竖起了大拇指，张彩抿着嘴笑了笑，朝弟弟皱了皱眉头，意思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让我想想！”半晌后老张终于冒出一句话，虽然语气中依然透露着怒意，但更多的却是某种妥协前的征兆，似乎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这天，儿女俩没有回去，都留下来陪着父亲，他们俩识趣地不再谈论拆迁的事情，而是尽可能展现自己身为儿女的孝顺让父亲一享天伦之乐，然而尽管儿女们尽量顺着自己的意思，老张的兴致却怎么也高不起来，和以往儿女在身边时的他截然不同。 　　 第二天，平时很早起来的老张很罕见的直到日上三竿也没见出屋，儿女俩知道父亲的习惯，自打父亲上了年纪后，睡的很少，每天几乎天不亮就起来，怎么今天会睡得这么晚？他们试着敲了敲父亲的房门，没有动静，叫了几句，也没反应！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两个人的心头，他们使劲敲门喊父亲，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没办法，只好破门而入了。门一开，让他们十分震惊的一幕出现在眼前，父亲安详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他们母亲的遗像，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药瓶，小张一看，是装安眠药的瓶子，已经空了！瓶子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娃啊，爸实在是不能搬走啊，你们的妈妈每天晚上都要回来，我走了她见不到我也找不到新家，一个人咋办啊，娃啊，你们好好生活，为国家做贡献，爸不能为了自己难为国家，爸爸要去见你们妈妈了，我到那边带她到我们的新家去，你们莫要挂念。” 　　 张彩没有看信，扑在父亲身上早已哭成了泪人，“爸啊，你咋这么傻啊，你咋就走了啊，爸啊，是我害死了你，我不应该硬叫你搬走……” 　　 “姐，你看看爸这信，很奇怪啊！”小张抑制住悲痛将信交到张彩手里。 　　 张彩看完信，眼泪依旧不停，但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她妈妈十年前就去世了，为什么说每天晚上都要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仔细一想，张彩似乎有了点眉目，她还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父母俩特别恩爱，十年前，父亲因为母亲的突然故去而悲痛难抑，一开始天天以泪洗面，后来虽然没有再哭，但每天晚上都会拿着纸钱到妻子坟头去烧，有天晚上，父亲回来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没有栏杆的桥下，那桥三米多高，当时正逢旱季，河里的水位只到脚踝，河床上又尽是鹅卵石，父亲当时摔得不轻，半天都没爬起来，还是她和弟弟看父亲一直没回来不放心于是打着手电去找后找到的，他们在桥上听见了父亲的呻吟，然后把父亲给背了回来，当时父亲除了后脑勺起了个大包，全身竟然都没有伤口，这让姐弟俩庆幸是母亲在天有灵保佑了父亲，可是后来，父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傻愣傻愣的不说一句话，吃饭吃一碗掉半碗，姐弟俩见父亲傻了一下子慌了神，带他到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医生说只需要静养再吃点药就没事了，但药吃了半个月也没见好转，后来还是当时在世的奶奶出了主意，她说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要请法师来赶走身上的脏东西。姐弟俩听到奶奶的这个说法，压根不信，但当时他们都刚刚参加工作，没有钱再把父亲转到大医院去看病，又总不能不管父亲的病，于是在奶奶的一再要求下，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了一个据说很灵验的道士来家里做法。说来也奇怪，做法后的第三天，父亲似乎就逐渐好转，一个星期后，完全恢复了正常。姐弟俩认为父亲的好转不是那位道士的功劳，而是以前吃的药开始显效了，等到父亲的生活能自理后，他们便安心地回去工作。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张再也没有在别人家里留宿过，每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回自己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