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5月17日，星期一。 　　 上午，十点。 　　 庆和县人大召开全体人大代表临时会议，就免去贾丰年等18名政府干部的决定投票。 　　 大会投票结果显示。 　　 针对贾丰年被免职的投票结果，以230票同意，23票反对，20票弃权，高票通过。 　　 这就像是他九个月前来到庆和县那样，一样是最高的票数，当时在庆和县，可是被很多人大代表寄予厚望，给予他最高的票。 　　 反而是当时杨东的得票数最低，跟现在形成强烈的反差。 　　 贾丰年坐在人大会场，亲眼见证了自已被投票出局。 　　 他脸上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有的只剩下平淡。 　　 或许离开庆和县，对他也是最好的结局吧。 　　 在庆和县，他就算是有能力，也很难发挥出来。 　　 他是庆和县所有被人大投票免职的政府干部里面，唯一的一个没有被双规的干部，没有被调查的干部，仅仅是被免职而已。 　　 后面有什么力量博弈，有什么力量出手保他，不得而知。 　　 但他一不贪污，二不受贿，也没有原则性问题，的确没办法调查他。 　　 上午十点半，贾丰年走出县人大会场，用手挡住眼睛，朝着天空望去。 　　 五月份了，冰雪早就消融，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芳草野花的香气。 　　 大街上的人，都开始穿短袖了。 　　 气温也来到了零上二十度以上。 　　 不远处，就有两个工地正在施工，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是悦耳。 　　 庆和县，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一栋栋原本不属于庆和县的楼，可能要拔地而起。 　　 一个个公司的工厂，正在落地建设。 　　 贾丰年可以想象到，未来一两年内，庆和县的经济会有跳跃式的腾飞。 　　 只是这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来到庆和县九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贡献，也没有任何政绩。 　　 唯一招来的岛国企业，还因为说话不当，被庆和县的干部群殴，引来一番舆论争议。 　　 自已主政的半个月时间里面，还导致群体事件的发生。 　　 可以说在庆和县，他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失败之极。 　　 不怪任何人，就怪自已。 　　 “你是贾丰年吧？” 　　 有老百姓认出了他，指着他问。 　　 贾丰年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滚出庆和县！” 　　 认出他的人，直接大吼。 　　 这里不欢迎贾丰年，这样不为老百姓考虑的干部。 　　 “滚出庆和县！” 　　 又有人认出他，开始跟着大骂。 　　 声音一点点汇聚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一个干部，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成功，成功的让老百姓记恨。 　　 贾丰年来到县委大楼之后，没有回自已的办公室。 　　 从这一刻，他其实已经不再是庆和县的领导干部，所以他不想自取其辱的回去。 　　 但他离开庆和县之前，还是得见一个人一面。 　　 不见他一面，自已离开也不会心安。 　　 自已的确是个失败者，但失败者也有话要跟成功者说。 　　 “晚上下班，找个烧烤摊，喝点酒，咱俩聊一聊。” 　　 贾丰年敲门，进了杨东在县纪委的办公室。 　　 他的第一句话，开场白，就是这个。 　　 杨东抬起头，看到贾丰年，并不吃惊，也并不惊讶。 　　 就算贾丰年不说，他也要跟贾丰年见一面。 　　 见他一面，并不是以一个高高在上胜利者的姿态，去侮辱对方。 　　 而是想知道，贾丰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自已搞成这样。 　　 就算是被架空，但他依旧是常务副县长，他的话依旧有人去听，只要他自已做好工作，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被贾丰年给搞崩了。 　　 “好！” 　　 “就去我家楼底下的烧烤摊吧。” 　　 杨东点头，开口说道。 　　 “行！” 　　 贾丰年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他是个失败者，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不过走到门口之后，又转过身来，看向杨东。 　　 “该回去了，县政府离不开你！” 　　 贾丰年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几秒，然后释怀的笑了笑，朝着杨东抱拳，转身离开。 　　 杨东走到门口，目视着贾丰年下楼。 　　 贾丰年下楼走的每一步，都很踏实，但后背也微微佝偻着。 　　 终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杨东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人喜欢贾丰年，但也没有人喜欢成为贾丰年。 　　 仔细想一想，贾丰年到底做错了什么？ 　　 或许最大的错误，就是他不应该姓贾，贾胜武的贾。 　　 曾经副省长兼公安厅长的贾胜武，是他亲叔叔。 　　 这个身份是否有带给他不一样的待遇，杨东不清楚。 　　 但现在这个身份，却给贾丰年带来很大的伤害。 　　 这一刻，杨东有些可怜贾丰年。 　　 贾丰年的手段并不黑暗，也没有背后搞小动作，他依旧是堂堂正正的做事。 　　 只是自已被市委市政府通知休息之后，贾丰年过来执行而已，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把握。 　　 换做自已，也许也会这样做。 　　 没有人是高尚的，自已也一样。 　　 “领导，真的要去吗？” 　　 肖平平在一旁开口问道。 　　 肖平平一直在角落处整理文件，全程听到两人的对话。 　　 但他却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 　　 他对于贾丰年不太相信，他怕贾丰年不甘心失败，对杨东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要去！” 　　 杨东点头，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那我远远的跟着。” 　　 肖平平开口出声，放心不下。 　　 “我又不是什么国家级领导，还需要警卫员吗？” 　　 “放心，贾丰年即便是个失败者，也是个可敬的失败者。” 　　 杨东不担心贾丰年在最后搞事情，没有必要，对贾丰年来说。 　　 “行吧。” 　　 肖平平点头，既然领导说不用，那就不用吧。 　　 不过他还是打算晚上悄悄的跟着，躲的远远的，不让领导发现。 　　 如果领导有危险，他就冲上去。 　　 “把我下午要开会的东西整理一下。” 　　 “再告诉食堂，我中午在办公室吃，把饭给我送上来就行。” 　　 杨东吩咐肖平平，然后坐回办公椅上，继续工作。 　　 他再起草一份经济发展总体纲要，系统系的梳理一下庆和县的经济发展计划，上个县委常委会通过一下，然后再拿到政府执行。 　　 下午五点半，杨东忙完了工作，下班。 　　 晚上七点，杨东所住小区的楼下，一个烧烤摊，一个桌子，两个小椅子。 　　 杨东和贾丰年对立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