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喂？喂喂？松田警官, 松田警官？你们还好吗……”　　 自红色座椅上，尚未挂断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女声越发焦急。　　 刚刚因为急着将那个青年放进来, 松田阵平随手将他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到了那个座椅上。　　 听到这道女声，他连忙收起思绪, 快步走过去拿起了手机：“我们没事, 佐藤警官，直升机和充气床还有多久到达？”　　 佐藤美和子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但他当时对这件事情不抱任何希望，调动直升机和充气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那颗炸弹爆炸的时间。　　 “……抱歉, 至少十分钟。”佐藤美和子道。　　 果然。松田阵平闭了闭眼睛：“知道了, 佐藤警官，暂时不说了, 我到时候会把那个提示告诉你。”　　 他之前就在跟对方谈论传真和留言的事情, 他相信对方能明白那个提示是哪个提示。　　 话音未落, 他直接挂断电话, 看向了那个青年：“如果有我的帮助，你能不能跳到附近的吊箱上？”　　 他没有考虑过让对方像刚刚那样再跳一次，这样的做法实在过於冒险了，一次幸运不代表次次幸运。　　 见雀爽快回答：“不能,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刚刚跳下来花光了我所有勇气。”　　 “……”松田阵平险些被气笑。　　 花光了, 所有勇气？就这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花光了所有勇气还敢倒挂在吊箱外？？　　 “真的, 松田警官, ”见雀言辞恳切，“我刚刚在上面缓了好久呢, 真是太太太吓人了。”　　 “……”　　 冷静，冷静，松田，千万，千万不要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夥一般见识！　　 松田阵平缓了缓，好悬没有给眼前的青年来上两拳。　　 “你叫什么？”　　 见雀回答得依然爽快：“叫我长门就好。”他现在是正义的“长门大哥哥”，带了那么些许“健谈”属性。　　 “好，长门，你听着，”松田阵平满脸严肃，“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个吊箱内存在炸弹，你听清楚，存在的是，足以炸死我们两个的炸弹。”　　 “然后呢？”　　 然后？然后想给你两拳！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是什么鬼！！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儿戏吗？！　　 “呼——”松田阵平攥紧拳头，长舒了一口气，“你最好认真点，留给你逃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请等等，松田警官。”见雀打断道。　　 松田阵平：？　　 见雀歪头：“为什么要逃生？在这样的高空，不能在爆炸前把那颗炸弹扔出去吗？”　　 还以为又要说什么离谱的话。松田阵平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那颗炸弹被固定得很牢固，里面的水银汞柱，”考虑到见雀可能不理解，他改口道，“也就是能通过平衡的改变，进而引起电流的改变，引爆炸弹的引信——”　　 他看向那颗炸弹所在的位置：“完全，或者更加严谨的说法是，几乎无法再承受移动了，你跳下来没有爆炸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或者说，跳下来没有摔死，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是他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一能想通的解释。　　 “几乎？”见雀跟着看过去，“那就是说，并不绝对，你不试试吗？这上面的倒计时还有四分多钟。”　　 这条留言倒是有意思，他其实不怎么了解炸弹，不过即使不怎么了解他也知道那块屏幕的电源和炸弹的引信相连。　　 谁让他爱看书呢？他如此想道。　　 总之，这就意味着，如果拆除炸弹，那块屏幕就会熄灭，那个所谓的提示也会消失，而三秒绝对不足以逃生。　　 要么选择拆除保性命，要么选择等死看提示，真的很有意思。　　 “比起拆卸下来扔出去，四分多钟……我已经能直接拆除了，但有的事情和能不能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见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听到了松田阵平和那个女警官的对话，他知道眼前这个“好心人”的选择是等死。　　 即使通过推理，推出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这句话，指的是中世纪欧洲骑士头盔上的十字图案，也就是指的是医院在地图上的符号，这个“好心人”也不敢直接拆除炸弹。　　 或许是因为担心自己推理错了，不敢赌上那些民众的性命，或许是因为担心推理成功，让那个爆炸犯恼羞成怒，总之真的——　　 很有意思。　　 爆炸犯和松田阵平，两者皆是。　　 停顿片刻，松田阵平继续道：“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快步走向吊箱门口，“助跑，再踩到我背上跳，相信以你的弹跳能力，跳到附近的吊箱上应该很轻松。”　　 上次跳是将近垂直的跳，而他这次想让对方跳到附近的吊箱上，想跳到附近的吊箱上绝对少不了他的助力。　　 见雀歪头：“区区几米，不是说送我下去吗？”　　 冷静，冷静。松田阵平攥紧拳头：“送你下几米也是下。”　　 跳下几米，跳到那个吊箱上就安全了，那颗炸弹的威力不至於炸到那个吊箱。　　 见雀点点头，接着摇摇头。　　 松田阵平：？　　 “我不下，”见雀坐到了那颗炸弹对面的红色座椅上，“如果我下了，你自己要怎么下来呢？”　　 他记得松田阵平那时候想阻止他寻死，而他通常对这种“好心人”没有恶感，在刷点印象值的同时，顺手救一下也无所谓。　　 听到这话，在短暂的怔楞过后，松田阵平心中的怒火倏地消散，攥得发白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　　 虽然脑子有很大的问题，但人是好人。　　 想到这里，他安抚性地说道：“我不会有事，我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过去待在警备部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　　 “既然如此，我在这里也不会有事吧？”　　 “……你在这里会妨碍我。”　　 “怎么会呢？”见雀微微勾起嘴角，“我会‘乖乖’，待在这里。”　　 松田阵平第一次发现他自己的修养这么不错。　　 沈默两秒，他开口道：“长门，你听着，我是警察，我是专家，我是而你不是，所以我能留下而你不能留下。”　　 “谁说我不是？”在松田阵平茫然的目光中，见雀往后靠到了红色座椅的椅背上，“我也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过去待在欧洲警备部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句话，除了加了‘也’和‘欧洲’，和我之前说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啊。”见雀道。　　 “你！”　　 “但我说的是真的，”见雀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你不相信吗？你可以问我和拆弹有关的知识。”　　 “留给你逃生的时间还剩下三分钟。”松田阵平道。　　 说着，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迈开脚步，快步走到见雀身边，试图将见雀拽起来。　　 他不想再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夥浪费时间了。　　 “抱歉，松田警官，”见雀借助旁边的杆子，瞬间跳到了松田阵平身后，刚想说“我不喜欢”就如福至心灵般说道，“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　　 他？出於警察的敏锐，松田阵平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字。　　 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他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情，因为他现在必须要将对方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转过身，正色道：“以你的身手，如果你真的是警察，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惜了，拜托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松田警官，你搞错了两件事情。”　　 见雀再次避开了松田阵平的手：“首先，我没有说过我是警察，我只能算是那个小组的顾问。”　　 胡说八道，他的最爱。　　 “其次，”他一个手刀打在了，松田阵平不断伸向他的小臂上，松田阵平当即吃痛暂时放弃了抓住他的想法，“你这样的警察，应该好好活着，善良与正义都需要传承。”　　 这句话和胡说八道没有关系。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普通人有了很大的改观，这句话算是他对普通人的世界若有若无的认知吧。　　 说实话，有时候，他很佩服这些普通人。　　 传承？松田阵平捂着小臂，眼中带上了些许怔楞，虽然他的幼驯染和他的年纪差不多，但他还是顷刻间想起了他的幼驯染——　　 四年前的今天，同样的1月6日，遭爆炸犯引爆炸弹殉职的萩原研二。　　 萩原，对不起，不能帮你报仇了，不过我能救下很多民众，想来你不会因此怪我吧？　　 这么想着，他擡起头，看向见雀：“多谢你的夸奖，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夸奖，而是你立刻丶马上丶听话地丶迅速地离开这里。”　　 “松田警官，”见雀双手抱胸，靠在红色座椅旁的杆子上，“那上面的倒计时还有两分钟，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长话短说。”松田阵平用馀光瞥了眼那块屏幕，随着那上面数字的跳动，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担心来不及送走对方。　　 “凡事都要讲究科学，普通的风衣当不了降落伞，能当降落伞的风衣也能抗——”见雀看向那颗炸弹，漫不经心地朝那个方向擡了下下巴，“那种威力称不上很大的水银炸弹，保命是能保命的，不过做不到无伤。”　　 松田阵平心生希望：“你的意思是……？”　　 “我原本想把那颗炸弹扔出去，但考虑到那个爆炸犯的不确定性，你还是按照你的想法留在这里吧。”　　 紧接着，见雀补充道：“当然，带上我的风衣，我的风衣很大，你整个人钻进去没有问题。”　　 “我很感谢你，”经过短暂的思考，松田阵平掐灭了自己心中隐隐的希望，“但即使你的风衣能提供保护，我存活的可能性也不高，不管是我还是这个吊箱，基本上都会被炸飞。”　　 “不会。”　　 “你这么确定吗？”　　 “嗯，毕竟，我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我确信那颗炸弹没有那样的威力。”　　 听到这话，松田阵平神色覆杂，问题是他也是拆弹这方面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