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送走感激涕零的清本夫妇后，枷场菜菜子重新回到了夏油杰所在的大厅。　　 空旷的大厅内，她有些亲昵地埋怨道：“每天都要忍受这群怠慢您的猴子，这样的日子我快过不下去了。”　　 “快了，再忍耐些时日吧，菜菜子。”夏油杰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圆球，微笑着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群猴子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对我付出信任。”　　 现在的他寂寂无闻，等他治好了更多的怪病，这群连咒术都不会使用的猴子想必不会再对他有所怀疑。　　 “真是期待呢，那样的日子。”枷场菜菜子从后面环住安静的妹妹，将下巴搁在妹妹的肩膀上，露出了十分期待的神情。　　 那对夫妇竟然在临走前和她说夏油大人像佛祖，全无尴尬，坦然得很，就好像之前的怠慢和怀疑从未发生过一样，真是可笑至极。　　 枷场美美子一动不动地当着人形靠枕，突然，她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她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枷场菜菜子立刻感受到怀里的妹妹有些不太对劲，她连忙松开手打量妹妹。　　 枷场美美子朝枷场菜菜子露出了一个安抚性地笑容，表示自己没事，随后她从随身携带的手工针织包中掏出一个小喷瓶，急匆匆地走到高台边，将小喷瓶以双手托举的姿势递到了夏油杰面前。　　 “夏油大人，”她的脸上满是仰慕之色，“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　　 香水？给他的？　　 夏油杰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枷场美美子手中的白色喷瓶，仔细端详。他这个养女擅长做手工，白色的瓶体上甚至精妙地雕刻着他的q版头像。　　 他轻轻按了一下喷瓶的喷头，白色的水雾瞬间喷出，飘飘洒洒地落在了他身上，一股清冷的松木香气随之而来，淡雅中带着些许凉意，总的来说，很好闻，是他喜欢的味道。　　 “美美子，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夏油杰道。　　 “不是，”枷场美美子踌躇片刻，轻声道，“我记得您说过讨厌那群猴子身上的味道。”　　 前两天夏油杰接见了一个常年酗酒的求助者，那个求助者来求助还是因为走不动路没有办法出去和朋友喝酒，事后他提到他讨厌包括那个求助者在内的所有普通人的味道。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天天通宵做雕刻呢！怎么说都不听！”没等夏油杰回应，枷场菜菜子就气呼呼地鼓着脸颊说道。　　 她的妹妹体质不好，熬夜都伤身，更何况是通宵。　　 她们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小村庄内，虽然父母双亡且没有亲族，但在村民的资助下生活水平还算不错。　　 可惜，好景不长，她们觉醒了术式。　　 那时候她们不知道什么是术式，什么是咒术师，她们当时只是两个没多少岁的小孩子，莫名拥有了神奇的能力，迫不及待地到每个资助过她们的村民面前展示。　　 结果和她们预计的完全不同，那些愚昧的村民畏惧她们，将她们囚禁在了木牢中，一开始只是囚禁，后来进化到谩骂，再后来进化到殴打……　　 她们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饱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幸好夏油大人救了她们。　　 她们原本其实没有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区分，直到她发现健康的美美子不再健康，自那时起，她就决定要当姐姐保护美美子。　　 夏油大人非常重要，她能为了夏油大人付出生命，但在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美美子，对她来说，美美子更加重要。　　 至於那些村民……　　 枷场菜菜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她已经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了，他们的脸全部模糊不清，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他们的身体像面团一样糅合在一起，又顷刻间融化坍塌。　　 “菜菜子……”面对姐姐的愤怒，枷场美美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枷场菜菜子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次我没有真的生气，但下次，你要是再那样通宵，我就真的生气了，你要是觉得做得慢，可以喊我一起做呀。”　　 “嗯！谢谢你，菜菜子，我下次……”　　 “没有下次了。”夏油杰收起笑容，打断道，“美美子，还有菜菜子，我收养你们不是为了你们的回报，我是希望你们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幸福快乐的生活啊。　　 那群猴子都能拥有的东西，咒术师凭什么不能拥有呢？　　 听出了夏油杰话中隐含意味的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咽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异口同声道：“夏油大人，您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的。”　　 闻言，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谢谢你们，我的家人。”　　 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乐园。　　 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灵，那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普通人，咒术师就不会因祓除咒灵而伤亡惨重。　　 他自知通向这个乐园的道路十分艰难，失败的可能性远超成功的可能性，但没有关系……　　 夏油杰低头看向手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圆球，他会拼尽全力，即使吞食这种咒灵化作的圆球比吞食下水道里的呕吐物还要让他难受恶心，他也会拼尽全力吞下。　　 他能通过吞食咒灵收服咒灵，迄今为止，他吞下的咒灵，已经将近5000只了，而这其中最起码有4000只是他自叛逃高专之日起吞下的。　　 想想，距离他叛逃也快十年了。　　 沈默渐渐地在空旷的大厅内蔓延，突然，大厅内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夏油杰望向紧闭的障子门，随手抛起手中的黑色圆球，吞下后开口道：“进来。”　　 来人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相貌普通，留着不合时宜的长刘海，身上的衣物都洗得发白发皱，看上去经济拮据。　　 留着长刘海的男子向夏油杰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夏油大人，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　　 他的名字是三崎真嗣，他的父母曾经是盘星教的教众，於半年前过世，因为父母的遗志，他四处寻找盘星教的踪迹，终於在三个月前加入了现在的盘星教。　　 “是三崎啊，”夏油杰笑眯眯地看着三崎真嗣，“有没有打扰到，要看你的回答了。”　　 三崎真嗣咽了咽口水，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作为盘星教暂时的传教领头羊，他低垂着头迅速地叙述了一下近期的传教情况。　　 现在的盘星教除了夏油杰和他几个如家人般的亲信，还有很多非咒术师的存在。　　 这些非咒术师，或是和过去的盘星教沾亲带故，或是受到了某些恩惠，而留在盘星教，他们全部将神秘强大的夏油杰奉为教主，教内事宜都根据教主的指示行动。　　 平日里，夏油杰对他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地传教，内容是宣传盘星教教主的能力，以此吸引因自身古怪的疾病而烦恼不已的富人。　　 “做得很好，就按你说的做吧。”夏油杰道。　　 “是，谨尊您的吩咐。”　　 得到夏油杰下一步的指示后，三崎真嗣转身离开，在关上门前，他再次向夏油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夏油大人，这个人我不太喜欢。”枷场菜菜子道。　　 夏油杰发出一阵轻笑：“菜菜子，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明明哪只猴子都不喜欢，难道说，你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过哪只猴子吗？”　　 听到这话，一旁安静的枷场美美子不由得噗嗤一笑。　　 “喂喂，你们两个！”枷场菜菜子的脸颊泛起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夏油杰尽量将自己的表情调整成严肃的状态，“那我们可爱的菜菜子，是什么意思呢？”　　 “……我其实不太清楚，就是直觉，身为女性的直觉。”枷场菜菜子咬着嘴唇，苦思冥想了一番，最终只得出这个答案。　　 话音刚落，耳边立刻传来了笑声二重奏，听着这两道笑声，她脸颊上的红晕逐渐蔓延到耳朵尖。　　 真是的，她的直觉明明一直都很准！算了，夏油大人开心起来就好。　　 枷场菜菜子看着暂时忘却了不好回忆的夏油杰，沈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笑够了，夏油杰擡手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开口道：“菜菜子，就算三崎真的有问题，他也不过是只干活比其他猴子稍微麻利些的猴子而已，你要是看不惯，就杀了他。”　　 “倒也没有到要杀他的地步。”也不是看不惯，就是她的直觉一直在报警。　　 “那就不要把他放在心上了。”夏油杰道。　　 “……是。”　　 …………　　 另一边，经过几条长长的走廊，终於暴露在阳光中的三崎真嗣擡起头，微风吹来，露出了他额头上颇为密集的缝线。　　 十几年的谋划，终於快到摘取果实的时候了。　　 “现在大概有4978只，再等等吧，我可不想亲自吃那种东西……”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