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为什么不怕? 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怕的。 他的确是实力高强。 可长老团也不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对方要是一起对付他,宁天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何况他早已不是一个人。 麻不为一家、赵昊光一家、林冉冉一家……和他有关系的人不少。 对方真的要牵连亲友,这些人都会因为他而遭受损害。 但宁天心里一直在坚持着一些东西。 是正义、是公道。 他真的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且一直在践行着。 这么一来,在宁天划分的五个境界里,他不止是胸有成竹者,更是天真者。 只有天真的人,才会秉持着自己坚信的“真理”,一路向前。 顾罗生放完狠话,却发现宁天毫无反应。 顾罗生越发惊恐,甚至拼命嘶喊起来,“我有罪!我谢罪!” “我可以把顾家所有有罪的人都让你杀了!” “你放过我!” 威胁不成,他开始求饶。 “钱……顾家有很多钱!” “我都给你……不!我都赔给顾家伤害过的人!全赔给他们!剩下的,我都捐给希望机构!” “捐给贫苦的孩子、捐给残疾人、捐给孤苦老人……” 顾罗生跪在地上磕头,他磕德比之前更加大力,整个大厅都听得见那咚咚直响,一片鲜红晕染在大地上,“求求你放过我吧!” “求求你放过我!” 宴会的大厅里,宾客们一片安静。 昔日高高在上的顾家家主,如今落得个跪地求饶的下场,实在让人唏嘘。 然而宁天依旧淡漠,语气平静,“朱广坤当初也求过你们顾家的人吧?” “还有其他被你们顾家伤害的人,是不是也这么求过?” “顾家主,顾家放过他们了吗?” 这一声质问,让顾罗生停下了动作。 他额头鲜红流淌,滴滴答答落地。 顾罗生是个聪明人,宁天的态度、也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不管他是威胁还是求饶,或者他再用钱财利益许诺,都没用了。 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事到如今,顾罗生才冷静地回想自己的一生。 他这一辈子,是幸运的。 他一出生,就是顾家嫡系,拥有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更高的起点,他不用拼命,就可以得到他们求而不得的钱财权势。 但也是不幸的,他只有这些。 以致于顾罗生的一生都沉浸在钱财权势里,脑子里全是利益,再无其他。 所以他没良心、没人性,做出许许多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到了这一刻,顾罗生仔细想一想,自己最开心的时刻……不是给顾家赚到多少钱、得到多少利益的时候,而是长辈夸奖的时候,是结婚的时候、是女儿出生的时候…… 钱财权势,其实都是过眼云烟。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世人最后都是一抔黄土。 顾罗生缓缓站了起来,忽然喊道,“老袁,给我拿个毛巾。” 老袁是顾家的管家,是个老人了,从顾罗生还是个少爷的时候就跟着。 此时听到顾罗生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赶紧去做了。 一条干净的毛巾被送过来。 顾罗生拿起擦了擦脸,把自己脸上的脏污和血渍擦掉。 没了血污的顾罗生,脸上也没了狰狞,变得平和起来。 他看向宁天,“宁镇守使,我还知道很多东西,在场的人里面,哪些不干净,哪些见不得光,我都知道。” 大厅里顿时骚动起来。 有人当即大叫,“镇守使大人别信他!” 有人大声骂道,“顾罗生你不要胡说八道!” 有人骂得更难听,“畜生!你们顾家出事了,还想拉其他人下水?” “顾罗生你不要脸,你死了都会下十八层地狱……” “顾罗生你不得好死……” …… 一句一句,骂得精彩万分。 可顾罗生面色不变,还显得很从容,犹如激荡水流里不动如山的山岩。 他转头对宁天道,“我会把那些人见不得光的脏事手尾,都给你。” “只希望宁镇守使,可以给我一个体面。” 宁天看得出顾罗生的心态。 他放下了,洒脱了,甚至还看透了一些什么。 这让宁天有些吃惊,他见过的最多将死之人,都是疯狂的、不甘的、暴怒的。 如此淡然的顾罗生,倒显得不一般。 宁天给了他这个面子,答应道,“好,我给顾家主一个体面。” 顾罗生笑了,又开口对管家道,“老袁,拿我最喜欢的酒来。” 老管家照旧去做。 很快,一瓶白瓶红带的茅台酒被端了上来,还带着一个小酒盅。 老管家声音还有些沙哑,“家主,这是你最喜欢的80年茅台……” “好,很好!” 顾罗生哈哈一笑,“老袁,倒上。” 老管家正要动作,宁天却接过去了,“我来吧。” 哗啦啦。 醇厚的酒水从瓶口倾泻而出,倒在酒盅里。 宁天端着酒盅,送到顾罗生面前,“送你一程。” “呼——” 顾罗生大口喝了进去,茅台本不适合大口牛饮,可他想让那滚烫、火辣的酒液烧掉所有不甘、不愿的情绪。 咕咚。 酒液入喉,火热一片。 回味无穷。 “美!大美!” 随后,他赞赏地看着宁天一笑:“敬你,你是个……好人!” 宁天表情一动。 顾罗生又是一杯入肚。 随后脸上浮出一抹红意,看向大厅里还在对他指责不朽的宾客们。 “哈哈,宁镇守使,你听着。” “这些人,有一大半都是我们顾家的‘知交’。”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当顾家知交的,也没几个好东西。” 他随意指了一个胖子,“钱飞,你家强收的地染了几家人的血?” 那胖子顿时肚子一缩,整个人都瘪下去了。 他再指,“吴富贵,你家档口又收了多少‘保护费’?” 那个叫吴富贵的中年人瞬间低头。 他还指,“冯建林,你家的商场,是刨了哪家人的祖坟建上去的?” 这个冯建林就更不堪了,双腿都是一软,差点跪了。 顾罗生继续喝着酒,一通指责。 原本那些在呵斥、辱骂他的人,渐渐都闭嘴了,变得鸦雀无声。 顾罗生哈哈一笑,随后大声道,“为官的、富贵的、欠命的、欠泪的……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宁镇守使,你要扫西疆,就扫得干干净净!还西疆一个真正的清爽!” 随后,他猛地一拔,从西装的内袋里拔出一个黑乎乎的物什。 那是一把枪。 咔哒一声,上膛。 顶在太阳穴上。 他对众人一笑,特别是故意看向许立来,一字一顿道,“许老兄,我在下面等着你!” 扳机扣动。 “砰——” 许立来昏黄的眼睛猛地一震。 噗通。 顾家家主栽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只是倒地的顾罗生,还睁着眼睛,带着似笑非笑的味道,盯住了许立来的方向。 许立来看得心惊胆战,连连后退。 还是许泽按了他一把,才让他回了魂。 此时的大厅里一片安静,安静得像是所有人都死了一般。 直到宁天开口,“诸位,顾家主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老管家也会给我一本记载了脏事的册子。” “有问题的人,我建议主动投案,算自首。” “自首者,可以酌量从轻、减轻处罚。” “等到我的人上门,就晚了。” 他不急不缓地说完。 等着下文。 人群里,李长河率先喊出声,“大人,我有罪!我李家有罪!” 顾罗生这种老狐狸都死了,他还犟什么,认罪就是了。 有了李长河做表率,什么钱飞、吴富贵、冯建林……都咬牙跺脚,冲上来认罪。 甚至是跪着的宋同伟,也急忙跑过来认罪。 一时间热闹无比。 这场给宁天的接风宴,这一刻,终于到了最热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