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看清对方的样貌后，季听那张泰山崩于前而变不改色的脸露出了几分明显的惊诧，显然来人的身份让她始料未及。　　 不过这惊诧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又消失不见。　　 “是我。”江清雨看着她很快恢复平静的面容，内心微微遗憾的同时，又忍不住赞叹。　　 不愧是小姐姐，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或许是最近一次副本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又或许救她脱离苦海之恩过于深重，季听对江清雨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看到她，连日来阴云密布的心情都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好了许多。　　 江清雨笑容灿烂，走上前打招呼道：“小姐姐，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情况特殊，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江清雨，江河湖海的江，清风细雨的清雨。”　　 “你……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季听曾经历过上百个副本，也与不少原住民打过交道。　　 无论是人类又或是其他生物，面上表现的再正常，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缺陷——没有名字。　　 或者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是让玩家最毛骨悚然的地方，也是他们区分副本与现实最重要的依据。　　 如今，江清雨却记起了自己的名字，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季听眼神一闪，心思百转千回。　　 真敏锐啊，难怪祂……　　 听到季听的话，江清雨心中一叹，眼神似喜似悲。　　 摇摇头，不再想那些可能。　　 “对，我想起了我的名字。”江清雨抬头看着季听，接着弯下腰，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小姐姐，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想起了自己是谁。　　 谢谢你在我灵魂坠入黑暗深渊前将我拉了回来。　　 谢谢你让我在失去一切后，还有一个挽救的机会。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或许是无数岁月挣扎的不甘，让我凭借直觉，在最后时刻抓住了你这根救命稻草。　　 副本里，最后关头我求你救我。　　 如今，也果真是你救了我。　　 江清雨有太多太多的感谢，太多太多的感想想要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将心中所有的情感都融入了这一礼中。　　 季听看出了她心中浓烈又压抑的情感，只觉得似曾相识，刻骨铭心。　　 她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　　 季听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扶起。　　 “你好，我是季听。”　　 江清雨和她对视，不知怎的，感觉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熟悉，像是看到了同类。　　 “季听？这名字真好听，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小姐姐。”　　 “随意。”季听向来不在意这些称呼。　　 相互交换名字后，两人亲近了不少。江清雨上前一把抱住季听的手臂，季听竟也没有拒绝。　　 若是让喻闻等人看见，恐怕眼珠子都得惊得掉下来。　　 “小姐姐快坐，先喝口茶再说。这可是我打……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好茶，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快踏上修炼之路了吧？这茶能帮你将身体调理成最佳状态，还能夯实根基，你多喝点。”　　 江清雨拉着季听找了一排座椅坐下，手一挥，一股热气腾腾的清茶便出现在桌板上。　　 此茶一出，机舱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清香，光是闻一闻，季听都感受到了体内气的异动。　　 “多谢。”　　 “客气什么。”江清雨笑着将倒好的茶塞进她手里，“快尝尝味道。”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呀眨，里面满是期待。　　 季听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寻常茶水的苦涩，而是带着一种特别的清香。随着茶水入喉，一股暖流直入心尖，接着又淌向四肢。　　 温温的，热热的，浑身像是被泡进了暖泉里，舒适极了。闯副本的些许疲惫一扫而空，体内的气，也凝实了几分。　　 季听睁开眼睛，对上江清雨期待的眼神，对她点头道：“味道很好。”　　 闻言，江清雨立即笑弯了眉眼，连忙提起茶壶，继续给她续上。　　 “好喝就多喝点，管够！可惜这东西现在不能给你带出去，你现在多喝点，绝对没坏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露出别样的信息。　　 季听喝着茶，抬眸问：“现在不能带？”　　 “没错，现在不能带。”江清雨冲着她眨了眨眼。　　 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后，脸色严肃下来。　　 “小姐姐，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但由于规则限制，很多事情即便我知道，也说不出来。此处空间特殊，我们才能够短暂的碰面，才能交流，可很多事也自然不能说得太过明白。所以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好。”　　 季听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　　 “你说。”　　 江清雨正色道：“第一，偏差就是机会，坚持本心。”　　 “第二，实力就是钥匙，追本溯源。”　　 “第三，时间就是一切，此消彼长。”　　 “以上这三点都很重要，你一定要记住。”　　 季听将几句话在心中过了好几遍，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中间隔着一层薄膜，看不分明。　　 将几句话记下，她抬眸看着眼前人，再次道谢。　　 “多谢！”　　 江清雨摆摆手，“不必，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至于是什么私心，她没说，季听也没问。　　 总不过就是那些原因，何必问出来惹人伤心呢？　　 季听记忆力好，可没忘记当时副本中，江清雨可不是孤身一人。　　 两人垂眸不语，似乎都困在了思绪之中，舱内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飞机已经起飞，上升速度却十分缓慢。　　 江清雨很快调整好心情，恢复过来，“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小姐姐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可以解答的我一定告诉你。”　　 说着她又给季听续了一杯茶。　　 看着杯中满得都快溢出来的茶水，季听默了默。但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还是一饮而尽。　　 江清雨很快又提着茶壶满上。　　 两人就这样一人喝，一人续，坐在飞机里缓缓升空。　　 竟也颇有一番温馨。　　 ……　　 季听垂眸品茶，面容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看不分明。　　 整理好思绪后，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如何通关？”　　 江清雨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回答道：“通关主线任务，解决根源问题。”　　 “可我们至今为止，都没能开启主线任务。”季听实话实说，丝毫没有遮掩。　　 有什么好遮掩的？这不就是事实吗？　　 “或许是条件还不够？”江清雨暗示道：“偏差就是机会，坚持本心。你们再揣摩揣摩，努力努力？”　　 听出她不能再进一步的给予提示，季听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倒也不是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　　 起码她现在知道，第一条提示，对应的是主线任务。　　 偏差就是机会么……　　 季听喝了口茶，继续问道：“那根源问题，又是何解？”　　 根源根源，草木和水的源头。　　 听这意思，难道求生游戏事出有因？还是指求生世界的根源问题？又或者，二者皆有？　　 见她杯子又空了，江清雨正想继续续上，一提茶壶，才发现茶壶已经空了。不过她没在意，挥挥手，又是一满壶茶水。　　 看见经过的季听：“……”　　 江清雨没注意她的反应，给她续上一杯茶后，垂下了头，声音带着几分沉闷。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从前造的孽，总是要千倍万倍的还的。虽然大多数都是无辜受牵连，但很多事情就是不讲道理，掰扯不清的，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没赶上好时候。”　　 江清雨脑海中闪过各种混乱至极的画面，不禁有些出神。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恨的，恨天恨地恨所有人。可如今，她却连恨的人都找不到了。　　 在这满是行尸走肉的世界里，恨意都显得如此的苍白可笑。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满盘皆输。　　 只能说，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不冤。　　 看着兀自出神的江清雨，季听没有打扰，捧着茶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下方依旧是副本结束的过场动画，冲天的火海、咆哮的海浪、奔腾的江流、倾塌的建筑……　　 文明所存在的痕迹尽数消散，世界倒退到蛮荒时期，等待着新一轮的重启。　　 周而复始，直至尽头。　　 片刻后，江清雨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打起精神笑了笑，“抱歉，我走神了。”　　 季听摇摇头，“没关系。”　　 人之常情。　　 “我们接着说。”江清雨调整好状态，“总之，根源问题必须得解决，否则一切都只是徒劳，治标不治本。”　　 只要因还在，解决了一个果，还会结出无数新的果，这件事永远也过不去。　　 所以，单完成主线任务并不能通关，还必须要解决根源？　　 这可真是……狡诈啊。　　 以游戏之名，让玩家陷入思维定式，误以为完成主线任务即可通关。却未曾想到在主线任务之外，竟然还有一个隐藏条件。　　 若是今日不曾知晓，等玩家千辛万苦开启并完成了主线任务以后，却发现还未通关。　　 那样的话，玩家绝对会疯的！　　 想到这，季听向江清雨再次道谢：　　 “多谢。”　　 江清雨面色有些复杂，似羡似悲，摇摇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同样都是……为什么这么不一样呢？　　 为什么他们当初，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呢？　　 谢她？　　 季听抬眸，看着江清雨的脸，终是什么也没问，默默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江清雨本也是性格坚韧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坚持到最后。只不过往事过于痛苦，每每提起都容易失态。　　 这会儿感受到季听冷淡外表下的体贴，心情恢复了不少。　　 她也不知为何，季听总能够牵动她的情绪。若非她能肯定自己有喜欢的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又或许，确实是喜欢，但不是爱人之间，而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　　 人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江清雨小口小口喝着茶，嗅着鼻尖的清香，情绪平复了不少。　　 见季听的杯子被自己用了，又连忙拿出一个新的，大的，plus版的。倒满以后，塞给了她。　　 好不容易将杯子脱手的季听：“……”　　 江清雨似浑然未觉，举起自己的茶杯，笑吟吟道：“庆祝咱们相遇，以茶代酒，干杯！”　　 看着举到跟前的茶杯，季听默了默，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杯子。　　 “叮——”　　 一饮而尽。　　 江清雨：“关于通关的事情我只能说这么多，更多的还得靠你们自己去努力。但我额外有个忠告，尽早开启主线任务，时间越早，对你们越有利。”　　 刚一说完，江清雨便感觉背后一寒，似乎被某种恐怖的存在盯上，但这种感觉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很快消失不见。　　 但她明白，刚才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差一点，就差一点……　　 看来，接下来说话得更小心了。　　 季听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江清雨故作不解，“嗯？什么怎么了？”　　 季听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什么，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江清雨笑了笑，没说话。　　 季听也没再追问，转而问起下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我快要踏上修炼之路，指的是修仙吗？可在我的世界，修仙属于神话传说，并不存在。”　　 江清雨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手指摩挲着杯身，细细思索。　　 季听也没有催促，安静地喝茶。　　 片刻后，江清雨组织好语言，开口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见过的，也不代表真实。真与假并没有那么容易判断，这世上，唯有文明永恒。”　　 这一番话说的玄之又玄，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江清雨说完之后，便闭紧了嘴巴，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再透露。　　 刚刚就提醒的直白了那么一点点，就差点被逮住，要是她敢将这件事说出来，就算只有一个字，也绝对会死的很惨！　　 反正这件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困扰，对通关没多大帮助。　　 若非小姐姐问她，她才不说。